“哼!我就知道!”贾琮讽然一笑,“逃跑永远不是解决痴情的办法。感情这玩意极不容易遇到,一旦遇到就不是物理方法能解决的。”又歪着脑袋看了他会子,“那身份不容易嫁出去,心里揣着你、嫁了多半也过得不好。怎么样?还想娶吗?”
司徒岑低头:“她纵没嫁,难道身份变了?我身份变了?还不是和从前一样。”
“不一样。”贾琮拍手,“从前你没去过西洋,现在你去过了。从前蜀王妃指望你出国留学一趟就把她忘了,现在你没忘。从前你蜀王妃恐怕你跟你哥哥夺世子之位……”
司徒岑打断道:“没有。”
“啊?”
“我母妃最清楚我从不曾起过那心思。”
贾琮眨眨眼:“既然如此,你娶那姑娘不是正好?你总是你哥哥的亲弟弟,正好拉拢那一大家子。”司徒岑茫然摇头。贾琮想了想,“是不是你母亲觉得人家不好、勾搭你、有不臣之心?”
司徒岑依然摇头,好一会子才说:“恐怕万一。”
“恐怕万一什么?”
“不好说,什么都有可能。”
贾琮呆了片刻,骂道:“经病!”又看了看司徒岑,“你不觉得很荒唐?”
“不觉得。”司徒岑有气无力道,“你们家表姐连太子妃都不肯做。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贾琮翻了个白眼儿:“那是因为我表姐看不上陈王。你这身份,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多难得啊。”
司徒岑怔怔的说:“你不明白。你明白不了。又不是独我们两个。两家人都太多,各有主张。谁也不知道谁存着什么念头、日后会起什么心思。纵然我无心,我哥哥……这几年不知道,直至我走那年也只得了三个女儿。”贾琮皱眉。若是蜀国世子无子,他这个嫡亲的弟弟娶什么老婆就敏感多了。屋中又寂然许久,司徒岑忽然叹道,“倘若如西洋那般,我侄女儿也能继位就好了。”
贾琮眼一亮,“邦”的打了个响指:“对啊!你这不是想出法子了么?”
司徒岑瞥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还想弄出女主不成?”
贾琮嘿嘿一笑:“不行么?”兴致勃勃坐正了,“我可告诉你,我们台湾府的医学遗传学研究所研究得知,生男生女主要看男人。你哥哥先得了三个女儿,说不定一直生不出儿子。换做你是你哥,愿意立女儿为世女还是愿意立侄子为世子?世子妃愿意蜀国留给女儿女婿还是外侄子?”
司徒岑扯了扯嘴角:“不用想,我老子不会答应的。”
贾琮站起来拿了身下的蒲团走出去好几步,见离他够远了又重新坐下,才说:“到那时候你老子已驾崩了。”司徒岑随手抓起一本经书朝贾琮仍过去,贾琮扭头一躲,接着说,“纵然你母妃还在,她说了也不算啊!你们哥俩愿意就行。至于那姑娘家里的长辈兄弟亲戚会不会起什么歪心思,也没那么要紧。蜀国终究还是你们爷仨的,旁人再如何不过是臣。你老子本是军功王爷,跟义忠亲王、太上皇、燕王都干过架,还怕这个么?”
司徒岑又扭头望着惠岸行者不吱声。贾琮站了起来:“你慢慢想。我有事先走了。”
司徒岑头也不回问道:“干什么去?”
“不告诉你!”贾琮一壁说,一壁拿起脚来走了。
司徒岑坐正了,又仰脸看了惠岸行者半日,问道:“你是他二哥?他平素在李天王府上也这般信口雌黄的么?”惠岸行者不搭理他。良久,司徒岑托着下巴喃喃道,“我怎么觉得可以试试呢?”又过了会子,“我这是失心疯了么?”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贾琮在外头办了事回到总督府上,司徒岑居然还没回来!他遂先去见王子腾,将妙玉那事儿一五一十说了。王子腾大惊:“我竟分毫不知!”
贾琮道:“今儿司徒岑黑着脸警告过王大哥了,可我瞧他那模样并未听进去。叔父还是再告诫他一番才好。”
王子腾立命人去檀度庵查看,并吩咐从今儿起派两个自己府上的人在那儿守着,再不许放王仁进去。又骂:“不知深浅!”
贾琮道:“还有大嫂子那兄弟怕是做了什么坏事,叔父不如也查查。”
王子腾不在意道:“那小子不过是个闲汉,能惹出多大浪头来。”
贾琮忙说:“叔父不可小觑了他。败坏总督府名声这种不要紧的事就不提了,最怕他把人家逼急了。我生平最恨小舅子恶奴一类的人物,仗着不是自己的势力胡作非为。咱们只当是狐假虎威,说不得竟是堤上蚁穴,还不定怎么毁了大事。”王子腾微微皱眉。贾琮正色道,“失去一切的小民最是可怕,爆发出来可两败俱伤、甚至玉石俱焚。有些事根本无法弥补。例如,有人恨这小子入骨,报复大哥儿……”
王子腾喝到:“谁敢!”
贾琮低声道:“宝玉哥哥当年遭二叔一个姨娘和她妹子下五鬼之法,险些丢了性命。谁能想到一个丫鬟、还是二婶子身边得脸的大丫鬟,有那个胆子和心思?防不胜防。”王子腾倒吸一口凉气,陷入沉思。贾琮起身作了个揖走了。
司徒岑直至晚饭过后才回来,显见是吃过酒了,酒气冲天的。偏他并没吃醉。贾琮闻报跑去他院中瞧他,道:“你竟没借酒消愁去?还挺克制嘛。”
司徒岑苦笑道:“我天生酒量大,吃不醉。”
“可怜的孩子。”贾琮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明儿早点起来哈,有热闹瞧。”
司徒岑摆手:“没兴致。”也不搭理他,自己回屋歇着去了。
次日一大早,司徒岑让小厮们喊起来,说是府门口有舞狮子瞧。司徒岑心情不好,不想看。那小厮笑道:“岑爷,求您了!贾三爷说您去了给我赏钱呢。”司徒岑莫名其妙。那小厮又求他,只得强打精换衣裳出去。
到了外头一瞧,王子腾全家都让他给闹出来了,连王仁也没放过。贾琮自己笑眯眯拉着陈瑞锦的手立在前头,两只狮子显见是岭南风格,踏着鼓点子闪转腾挪煞是精彩,司徒岑没看几眼便看住了。
到后头是采青。寻常采青只取一个“利是”,偏今儿有两个。两只狮子对舞了半日,鼓声渐急,双狮腾空而起采下“利是”来,两双前腿一抖,两封长缎轴便垂了下来。只见鲜红的缎子上写了两行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众人纷纷朝贾琮望去。贾琮笑问陈瑞锦:“好看不?”陈瑞锦难得脸红一回,抬头看狮子没言语。
王家二姑奶奶离他二人近,听见了,笑道:“琮儿问你好看不。”众人哄笑。
陈瑞锦跺跺脚,转身跑回里头去了。贾琮赶忙追着进去,众人又哄笑。
司徒岑脸上也笑,心里有点子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