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府里扩出去既然不成,二房三房又闹上分家了。牛大老爷想了想,低叹一声:“实在不成,委实只有分家了。”
牛大太太听了忙说:“哪儿能分家呢?老太爷临走的话老爷还记着么?离了这国公府,他们便失了护佑。三房还罢了;二房连个当官的都没有,出去了没的让人欺负。那些早先分出府去的族人皆不肯搬离咱们府左右,不就是盼着但凡有个事儿、能得咱们府里庇护么?府里房舍众多,待我明儿再去查看一回,总不至于短了孩子成亲的屋子。”
牛大老爷喜得给她作了个揖:“拜托大太太!”
牛大太太遂顾不得年前忙碌,亲自绕着阖府上下踩了一圈,果然寻出了西北角一座小客院。虽小了些,竟有三间正房,供几位小爷成亲足够了。忙去二房告诉牛二太太。
牛二太太苦笑道:“大太太,实不相瞒,纵有院子也无用,没人肯嫁进来。”
牛大太太顿时明白了。冷笑道:“弟妹莫急,等到明年开春、最多明年夏天,管保有不定多少人家贴上来。”乃翘了翘右边嘴角,“我们老二定下的亲事乃是岭南惠州知府之女,女孩儿模样规矩样样没的挑不说;最好的是,能替咱们府里带一宗大买卖回来。”
牛二太太低声道:“那般贴上来的人家能有什么好的,俱不是诚心想跟我们家结亲的。”
牛大太太瞧了她一眼:“你们那两个孩子都是庶子,本也结不到什么好人家。媳妇儿能送份嫁妆进门已不错了。”
牛二太太道:“纵没有嫁妆,女孩儿人好,两口子和睦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咱们家也不缺钱财。”
牛大太太冷笑道:“若是分了家,不知二老爷能分到几个钱?可够你们二房这么些儿子使么?”
牛二太太道:“分家之事终归不是我们妇人说了算的。大老爷是个君子,对兄弟必不差。”
牛大太太好悬没忍住唾她一脸!牛大老爷虽是个武将,委实迂腐的紧,多年来从不曾慢待过兄弟。当真要是分家,哪怕自家少得些,也必多给二房些——三房好歹出了个牛继业,二房儿子多且不成材。乃骂道:“好没脸皮!只欺负我们老爷实在,盘算这么点子家私!”
牛二太太笑了起来:“大太太可算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只是大太太纵跳起脚来也没用,大老爷就是那么个性子。大太太不是贤良么?莫非为了点子小钱预备同大老爷争执不成?”
牛大太太本来嫌弃二房人口多消耗大,当真分了他们出去也无碍;只是少不得会连三房一并分出去——她还指着牛继业在外头扶持她儿子呢。乃道:“若是分了家,纵大老爷怜悯兄弟、多分了他些产业,你们这一房在外头能撑多久?”
牛二太太款款端坐,摆了摆手帕子:“这个就不劳大太太费心了,我们自有盘算。”气的牛大太太转身就走。牛二太太还在后头喊:“大太太这就走啦?不送~~”
牛大太太回到自己院中想了小半个时辰,实在想不出二房为何想离开镇国府。于他们实在没半分好处,日后的生计都不知在哪里呢。
殊不知此事牛二太太早都盘算好了。出了这镇国府的门子,自己便是老太君了。一应钱财俱捏在自己手里,再也不用看那两面三刀的酸婆子脸色,何等自在。至于儿子不成器……横竖府里少不得分些产业。牛三老爷这八个儿子只得两个是嫡出,其余俱是庶子。老四牛继姚早年让贼子杀了,险些去了牛二太太大半条命;如今只剩下老大一个。
当年府里的大太太三太太见她从不管牛二老爷的姬妾怀孕、眼看着庶子生了一大片,牛二太太只扮作贤良淑德、说是“二老爷的儿子自然也是我的儿子。”殊不知,这群庶子没有两个是一个娘生的。待长到小则**岁大则十三四,生他们的姨娘通房渐渐都死了。因二太太这个嫡母素来待庶子姨娘们好,孩子们的亲娘一个个在死前将儿子托付给了二太太。姨娘们但凡死了一个,二太太便另替二老爷收个齐头正脸的丫鬟入房,直到足足生满了八个儿子才不收了。
牛二太太心里自有计划。她本是个四品官的之孙女,舅父是开医馆的,未出阁子时便知道女子生育难免伤身。自己的男人不成器,早晚分家也得不了多少产业。她舅父曾说过:世上最值钱的便是人,因为人能干活挣钱。她男人虽无能,却与他们家的兄弟一般无二,也是个迂的。来日分家出去了,家里头必是自己说了算。除去自己的儿子,另有六个庶子、六个庶子媳妇可供使唤。
这六个庶子自小性子让她打磨得老实听话的,便犹如给儿子养了六个伙计,这些伙计还都在牛家家学里念了些书。分家得的钱财产业供七位爷们使断乎不够;倘若只供一位,算算当是够了。再有不足的,打发那六个出去做事便是。故此,老七老八的媳妇断乎只能是老实可靠的小户人家的女儿,得会做针线活,若会些别的养家手艺更好了。断乎不能与那些因想沾大房那未进门的二儿媳妇之娘家生意而贴上来的人家结亲。
眼看就要过年了,二房三房仍咬死了要分家,牛大老爷便松动了。牛大太太急了,在屋里转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饭时分,咬了咬牙道:“来人,去喊你们宗大爷来。”
不多时,牛继宗来了,向他母亲行礼。牛大太太拉了他在炕沿上坐下道:“如今府里的事儿你也知道,你二叔三叔要分家。此事不用猜,必是三房挑起来的。没心肝的!当年教养他们业哥儿成器的不是你老子、难道还是他老子不成?”
牛继宗道:“只是如今府里委实也住不下。”
牛大太太道:“何尝住不下了?我已寻着了院子,只是二房不肯,说是你媳妇名声不好、没有人家肯嫁女儿进来。”牛继宗眉头一跳。牛大太太果然叹道,“前两年容下她,无非是为了两个孙儿。如今孩子也进兵营了,她名声已毁成这样。宗儿,休了她,娘替你另娶个好媳妇儿。如此二房便没道理闹分家,三房也走不了。”
牛继宗立时道:“不成。太太那媳妇儿不过是他们寻的借口,纵没有这个也必有别的,不能跟着他们的念头走。”
牛大太太道:“见招拆招,如今先堵回去这个再说。”
牛继宗看了看他母亲,双膝跪下道:“太太,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儿子不愿意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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