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道:“不知道。人死后本该由鬼使引着去投胎的,那些尸身之魂皆被拘于尸中脱离不得。我不懂得这些法术,然我知道,罐子打破了、水便流出来了。将那些尸体悉数焚化,再请高僧高道来超度,便可救他们脱离苦海、转世而去。”
蜀王想到自己不知在一堆僵尸、冤魂上睡了几年,登时出了一身虚汗,立时命裘良去请法师。
贾琮又道:“秘密行事即可。那些冤魂已被困多时,早放出来也好让他们早日转世为人。超度未必要大道场,有三五高僧高道便可。王爷,这事儿还是莫要让外人知道的好,恐怕引得民心大乱。”
裘良也说:“很是,百姓知道了可了不得。”
蜀王因征战多年、杀孽不轻,做这么点子好事还是极愿意的。思忖半日,应了。
地道里头那些尸首次日便清理一空,每位送一口棺材,裘良亲押送去城南铁像寺,请方丈大师领着数十位僧人诵经超度,并一一焚作灰烬。贾敘暗暗跟着裘良。眼看棺材都烧了起来,自己快马赶回城中。他们的客栈本来便离临时的蜀王府近的很。贾琮早早换好了衣服,见他叔叔回来了便赶去拜见蜀王。
本来好生说着话呢,贾琮忽然一抬头,凝视空中。蜀王便是一凛。贾琮目光在空中转了半日,含笑缓缓点了点头,向蜀王道:“少年男女和幼童计七七四十九人,方才向王爷拜了三拜,转世去了。”
蜀王登时浑身一松,忍不住笑道:“本王何尝做了什么。”
一时裘良回来复命,蜀王细问他经过,果然是四十九人,魂魄下拜时果然就在棺木焚烬后不久。蜀王心下大安,得意洋洋告诉了他魂魄来拜之事。贾琮的棍身份在蜀国彻底坐实。
裘良下拜:“我主仁德圣明!”
蜀王厉声道:“务必查明是何人干了此伤天害理之事!”
“遵命!”
后头数日裘良皆领人细查地道。这地道在蜀王府中有六个出口,分别在蜀王床底下、外书房、内书房、正厅隔壁的小厢房、厨房和马房,偷听、行刺、下毒、折腾坐骑样样容易。另有一个出口通往府外的一座宅院,是个外地客商的。裘良的人从地道里头摸出来,只抓到两位看房子的老两口。一问,他二人竟是昨日才刚刚受雇来这里看房子!又细搜了那宅院。宅院不小,库房里头堆着许多东西,有石料、木料,还有铁器。人家地道里头的机关还没修完呢!
贾琮闻言拍手道:“好谨慎!王爷一说要动府里的风水,他们立刻藏了。”
裘良道:“我只不明白,既是还没修完,那些尸首怎么就放进去了?去修地道的匠人不会吓着么?”
“不知道。”贾琮道,“保不齐是没地方搁?”裘良白了他一眼。贾琮笑道,“后头的事儿看你的了!裘大人,你干了多年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查案子总是擅长的。你觉得是谁?”
裘良道:“没有证据猜不得。”
他遂立时开始查那宅子。谁知街坊邻居都说那里有日子没人住了!四处查访皆不知其主是谁。
裘良正头疼呢,有人上客栈来找贾先生了。贾琮出去一瞧,正是那个郭老爷。乃道:“郭先生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郭老爷微笑道:“贾先生不住蜀王府、却住客栈,不是在等我么?”
“额……您想多了。”贾琮抽了抽嘴角道,“住在蜀王府太麻烦,我爱自在。”乃将他让到院子里,就在木芙蓉树下坐着。
郭老爷问道:“敢问跟着贾先生的那位贾镖师?”
贾琮道:“咦,你来找他的么?”
郭老爷摆手道:“非也。我来找贾先生的,只想同贾镖师说两句话。”
贾琮回头喊:“五叔~~”又向郭老爷道,“他叫贾五。这名儿大约也不是真名。出来混,何必较真呢。”
郭老爷连连点头:“很是。”
贾敘慢条斯理走了出来。贾琮对他龇牙一笑,进屋去了。
郭老爷向贾敘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当日指点。”
贾敘叹道:“你心里明白就好。”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郭老爷也叹道:“白白做了三十四年的傻子。”
贾敘问道:“你来成都是找我们的?”
郭老爷道:“袁家那女孩儿说你们要来成都,我便猜是替蜀王报信的。贾大人既是太上皇的人,怎么会来替蜀王报信?”
贾敘看了他两眼:“我当日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郭先生没听见么?”郭老爷一愣。贾敘又摇了摇头,“郭三水为郭枢忠心到死,是因为郭枢器重他信任他,待他与别个不同。若天下人都只认一主,”他面上浮出几丝嘲笑来,“岂非要饿死大半?还有多少地方是归天子的?当日太上皇给我俸禄,我自然替他卖命。”乃抬目望天道,“没听说了为了替主报仇搭进自己的命不算,连儿子的命也搭上的。郭三水这性子,古怪了些。”
郭老爷默然良久,问道:“贾大人可能肯定蜀王没杀郭枢满门?”
贾敘断然道:“许多人皆有可能,只除去蜀王和义忠亲王。”
郭老爷又面露迟疑。贾敘也不催,只在一旁等着。良久,郭老爷道:“这几日我在街面上听说,蜀王府大兴土木,想是在找地道?”
“早就找到了。”贾敘道,“且找到了连通地道的宅子。只是那宅子常年没人住,偏库房堆满了土石材料。地道尚未完工。如今蜀王正想着要不要把那宅子也挖一挖。”
“不可。”郭老爷道,“蜀王府下头是尚未完工的,那宅子是早已完工的。若是乱挖、触动机关,还不定怎样呢。”
贾敘忙拱手道:“还请郭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