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道:“军师身为女子,半分不忌讳么?”
贾维斯道:“忌讳就没法子做事了。”
林黛玉拿到单子从头看了一遍,笑道:“李崎之在找新航线。”
“嗯?”
她指着单子道:“这上头悉数是早年走私过西洋火器的。小溪那儿有名录,我瞧过。”
贾维斯微笑道:“军师过目不忘,末将佩服。”
林黛玉道:“晋王大约想绕过红骨记寻找新的西洋火器货源。”
贾维斯笑道:“这两年火器生意了不得,若有的钱赚,旁的海商如何不做?”
董明忙问:“听闻卖西洋火器的乃红骨记一家独大,却是为何?”
贾维斯道:“因为旁的海商从西洋买来的价钱比红骨记卖的还高。”红骨记如今卖的多半是本土自产的贴牌货。又看了看那单子,道,“此事必是李崎之自己想出来的。晋王那性子,不会想出冒头惹眼的事。”乃问黛玉,“军师,此事如何处置。”
黛玉道:“不处置,让他玩吧,横竖玩不出花来。”
偏这会子有亲兵来报,外头来了位女子,自称是谭家的五姑娘,求见贾维斯。贾维斯皱眉道:“找我作甚?”林黛玉只管低头吃茶。
亲兵道:“说是有话想问将军。”
贾维斯道:“素不相识,不见。”
林黛玉淡淡的道:“只说将军忙吧。”
贾维斯忙说:“不可。”乃向那亲兵道,“莫拿话遮掩,末将不见不相干之人。”亲兵领命而去。贾维斯向董明苦笑道,“前些日子谭大人曾提议和末将结亲,末将不想与他们家沾上。”
董明道:“听闻此女容貌殊艳。”
贾维斯道:“美貌女子末将打小见多了。”董明瞧了一眼林军师。
过一时亲兵回来道:“那个谭五姑娘与她的丫鬟立在咱们营门口哭做一团。”
贾维斯道:“打晕她,派人送入他们家后门。”
董明忙说:“这女子年幼、不通世事,保不齐是被什么人撺掇的。若有军汉送她回去,纵是后门也难免毁了名声。”
林黛玉道:“董大人言之有理。既这么着,就寻个庵堂送去吧,她醒来也好说是去庵中上香的。”亲兵又答应一声下去了。
董明想知道这些兵卒会如何处置那女子,便说跟去看看。到了营前一瞧,果真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哭得梨花带雨。那领命的亲兵半个字没说,上前手起掌落,登时打晕了一双。董明不禁赞道:“好利落!”那亲兵还抱了一抱拳致谢。乃喊人从后头拉辆马车来,自己将这两个女子丢上去,又从怀中取了张纸来瞧。董明凑过去瞄了一眼:漳州地图。
亲兵指了地图上的一处庵堂问董明:“董大人,你是本地人氏,这个庵堂如何?人多么?”
董明道:“人极多。”一壁说一壁细细端详那地图,心中惊讶:好生详尽!
亲兵愁道:“偏生此处最近,我还在值班呢。”
董明另指了一处稍远些的庵堂道:“此处极僻静,也不算远。主持虽有些贪财,为人尚好;庵中姑子极少,保不齐你们到了那儿闹了半日没人知道。”
亲兵瞧了瞧,拿手指头比了比路又抬头看了看日头:“罢了,就去此处。”乃收了地图,跳上马车驾着走了。
董明看他渐渐走远了,好之心顿起,回头往中军大帐告辞,自己快马加鞭另走一条小路绕在那亲兵前头赶到庵堂。有姑子出来引着他点了香烛拜菩萨;他给了些香火钱,姑子使劲儿念佛。董明只说随意走走,让姑子不必管他。
事也凑巧,他才袖手到了后门处,便听“咣当”一声像是门锁被砍断,忙闪到一旁。只见后门“吱呀”的开了,方才那个亲兵一手一个将两位女子拎进来,张望了几眼,随手丢在两株老茶树底下。乃从腰间解下水囊来浇了些水在她二人脸上。不多时,两个女子醒了,看见亲兵吓了一跳,又四面瞧了瞧。
亲兵道:“此处叫做清源庵,听闻主持师傅有几分贪财,为人尚好。你们若当真是谭大人家的女眷,回去只说替他进香祈福便是。若不是也便罢了,横竖没人追究。”言罢不待她二人回,转身走了。那两个女子尚且不及从地上爬起来,目瞪口呆看他没了影子。
董明忍俊不禁,咳嗽一声走了出来。两个女子立时惊得又跌坐在地。他遂扮作也吓了一跳的模样,还假意拿袖子遮掩了下脸,口里说:“师傅不曾提醒鄙人不知此处有女子,冒昧了,这就走。”
两个女子赶忙爬起来追着他问:“敢问先生,这是哪里?”
董明遂避在茶树后头与她二人谈了起来,不多时便知道那个小姐当真是谭默家的五姑娘,背着家里悄悄雇了辆马车出来的;再哄了会子,连谭默设计贾维斯婚姻之事也知道了。想起贾维斯方才那模样,险些憋笑断了肠子。好半日缓过笑意来,他道:“如今显见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何必非拉扯着那位将军?”
那谭五姑娘苦笑道:“我何尝不知此人无意?只是如今家中几个姐妹都知道那事,这便是把柄,日后但凡有好点子的亲事皆不落不到我头上。”
董明叹道:“当日姑娘就不该去。”
谭五姑娘冷冷的道:“父命难违。”
董明一想谭默那性子,他女儿委实抗不得他。思忖片刻道:“姑娘若舍得家中的富贵日子,寻个庵堂修行些日子,也算一个清名。”
谭五姑娘一怔:“若不过富贵日子,要清名作甚?”
董明便知这女子不算聪明,忙拱手道:“鄙人才学平平,想不出旁的主意。方才唐突,这就告辞。”
那谭五姑娘急了,上前来扯他的袖子。董明哪里敢当真招惹此事?吓得脚底生风一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