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辩道:“我没否认他是我谋死的。只是这条人命不能我一个人背着,旁人也有份。”
黛玉摆手不许他说了。半晌才道:“你想做什么。”
贾琮想了会子,肃然道:“不使我国遭外虏。”
黛玉道:“没有旁的法子么?”
贾琮苦笑道:“姐姐,我不是一个勤快人。若有旁的法子,我会很乐于当一个纨绔。”
黛玉点点头:“你不瞒着打打杀杀的那些事儿,是想让我们来日跟你逃命的时候会清醒些?”
贾琮道:“未必会到那一步。横竖外头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有不卖茶的茶税并吃米税、有官军假扮土匪劫掠朝廷命官的车队、有市井流氓明火执仗杀人并杀死朝廷命官。姐姐们纵不能出府去,知道这天下早已非太平盛世总比不知道的好。太上皇把持朝廷、天子平庸、王爷各有所能,谁知道几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弟弟们自会竭尽全力护着姐姐们,只是乱世可期,须得防患于未然。”
足足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黛玉叹道:“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须得缓缓。”
贾琮忙深施一礼,告辞了。黛玉那头又是一夜不眠。
次日一大早,南安太妃果然亲来了荣国府向贾母谢罪,贾琮早早派了晋江去那院子探听,有要事快来回报。
一时晋江回来道:“太妃与老太太谈妥了,这会子正扯些闲话呢。”
贾琮忙问:“谈了什么?”
晋江道:“起初老太太还黑着脸冷嘲热讽的,那太妃说,从前都是她的不是、也怨不得她、都是那贼人太狠厉……说了半日,老太太还是耷拉着一张脸。后太妃说亲替我们家大小姐上书,封大小姐做南安王爷的侧妃,还将那个才在襁褓里头的小世子记在大小姐名下,那个柳庶妃再也不许人提起,小世子今后就是大小姐的儿子了!”
贾琮“腾”的站了起来:“这么荒唐的事儿,老太太答应了?”
晋江点头道:“答应了,老太太欢喜得眼泪都出来了,说,不曾想太妃肯给大小姐这么大的脸面!”
贾琮面色顿时黑了下去,咬牙道:“好大的脸面!可惜咱们家不要!”拿起脚来便往外走。
晋江忙喊:“三爷要去闹么?可要喊上二太太?”
贾琮回头见她嘴角含笑眼冒八卦之光,瞪她道:“喊二太太干嘛?她若知道了必然也是谢恩的。”忙急匆匆跑去了贾母院子。
他才进门,早有两个丫头笑道:“琮三爷来了!才太妃还赞你聪慧绝伦呢。”
贾琮冷笑了一声抬步上堂,贾母见他也笑的合不拢嘴:“琮儿来了!正说你呢。”
贾琮乃规规矩矩向她行了礼,贾母又指一旁那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道:“这便是南安太妃了。”
贾琮忙上去行礼,道:“太妃是亲送我家大姐姐回来的么?大姐姐呢?我还不曾见过呢。”
贾母笑道:“什么送你大姐姐回来,你大姐姐好福气,要正正经经当侧妃了!”
贾琮一愣:“不会吧,她也不小了,能给霍晟当侧妃?”
贾母与南安太妃都沉下脸来,贾母忙喝道:“胡说!自然是前头这位王爷的侧妃。”
贾琮愈发了:“他不是死了吗?昨日我亲见了他的棺材!”
贾母叹道:“也是你大姐姐没福,王爷竟去了。”
贾琮撇嘴道:“老祖宗,你才说大姐姐好福气,才几句话又变成了没福。她到底是有福没福啊。”
贾母便知道他抬杠,撂下脸来:“琮儿,你想做什么?”
贾琮也懒得啰嗦,利落的说:“霍晟欠了我一个人情。此事乃是霍晟欠我的,不是南安王府欠荣国府的。他若不想送回大姐姐来还,我再想想用旁的什么法子让他还。例如,我屋里有个不错的丫头,我素来喜欢的紧。明儿我去寻贤王哥哥帮忙替她弄个好人家的出身,让霍晟娶了当正妃,算是他还了我的人情,如何?”
那太妃勃然大怒,指着他喝道:“大胆!”
贾琮又向贾母道:“老祖宗以为大姐姐得了一个侧妃的名分守一辈子活寡是好事,无非是觉得她能当上下一任南安郡王的小妈、咱们府里有面子么。若是咱们家的下人能当上他的正妃,岂不是更有面子?”
贾母气的脸都白了,也骂:“放肆!”
贾琮“啪”的一击掌,森森盯着那太妃道:“太妃你看呢?好不好?”
太妃本在火头上,忽的让他盯得背后发凉,怔了半日才说:“不止是个侧妃的名分……”
贾琮摆手:“别跟我说那个,虚名无用。那是我家的姐姐,要钱我会去挣,要男人我替她找。别说她年岁大了找不到好男人,她不过二十出头。她有几个前途无量的弟弟,想靠娶她跟我们哥几个拉上关系的人能从京城排到长安去!漫说是你们这样的郡王,真正姓皇姓的保不齐也有,我们家还得慢慢挑呢。男人么,连自家姐妹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此言一出,两个老太太都惊呆了!同时想着,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他只要了一个藏在霍煊后院的堂姐便可尝了,委实太容易了些。莫非有哪位正经王爷提出想娶他姐姐?贾母将贾琮素日的传言在脑中一过,加上他昨日并方才都提到了贤王哥哥,登时眼前一亮,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琮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琮刚才的话乃是信口胡言,完全不知道贾母在激动什么,随口道:“自然是真的,老祖宗莫忧心大姐姐的终身大事,横竖比空得个名分守活寡强。”
贾母颤着喊了三声“好、好、好!”几步走过来拉着贾琮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你姐姐就指着你了!”
太妃却是恼了,沉下脸来:“老太太,方才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贾母乃长叹一声:“太妃,我又想了想,我这个孙女儿委实命苦啊……”
贾琮烦看她们唱戏,乃打断道:“太妃,我方才说了那么些,最要紧的一句你怕是没听见,我再说一遍。此事乃是霍晟欠我的,不是南安王府欠荣国府的。您老也不必多事,您与我祖母说了俱不算,唯有霍晟与我说了算。昨日他已是答应了。您若不想答应,回你们府里跟他说,然后让他来跟我反悔,跟旁人皆无关。这里头的利害攸关,您老与霍晟慢慢商议。”他遂拱了拱手,扬长而去了。
太妃急了,在后头连喊数声,见贾琮不搭理她又拉着贾母没完没了。贾母一心以为元春只要出了南安王府就能进贤王府,哪怕这会子霍晟想娶她也不能应的,只管搪塞。两个老太太没完没了的扯了一整日的皮,终是南安太妃气哼哼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