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一段路委实不是繁华所在,黄昏时分只走到一处极小的村落过夜,还多亏了高英认得路。这村子只有十来户人,房子也不多,他们便多给了村民几个钱,租下些三座农家院子歇着,让人家主人往亲戚家暂住一宿。幸而此处土地也不值钱,院子都不小。
收拾完了,贾琮因好古时候的村子是个什么模样,趁着天色未黑袖手溜达了一圈儿,觉得与几百年后区别也不算大。正要回住处去,忽然听耳边响起三长两短的哨音,忙抬目四处寻找。只见那山贼头领就坐在一株大槐树下,已换了一身寻常村夫的装扮,颇为土气。
贾琮忙笑嘻嘻跑过去伸出一个大拇指:“村夫大哥,你长得很帅啊!”
人家大约从前没见过这般没皮没脸的,怔了怔,道:“我姓钟。”
贾琮笑在地下拿树枝划出了“钟”字:“可对?”
钟珩不禁轻笑,拿过树枝写下了“珩”字。
贾琮翻了个白眼:“这名字,要说你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你自己信么?”
钟珩叹道:“不提了,我本无意告诉三爷名字,也不知怎的……”他摇摇头,“钟某奉命来与贾三爷商议做生意的事。”
贾琮点点头,问道:“你们知道我家的镖局么?”
钟珩道:“太平镖局。”
贾琮道:“你往太平镖局去寻贾四掌柜。”
钟珩不禁叹道:“赦公委实看重贾四掌柜。”
贾琮道:“那个自然,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嗯……这个……还有个暗号。真的是暗号,只是有些怪。”他不好意思道,“暗号就是,漫威原先叫惊。”
钟珩皱了皱眉头:“委实怪。”
贾琮笑道:“故此不会有误打误撞的。”
钟珩点头,又问:“那些小弩,是高家的还是你们家的?”
贾琮翻了个白眼子:“我说钟大哥,这么要紧的事儿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钟珩不禁笑了:“也是。”遂起身拍了拍灰土,弓着身子慢慢走了,走路的姿势还真像个寻常的村夫。
贾琮瞧了他半日,待他没影儿了才悠悠的溜达回去。
是晚,贾琮与一众心腹细细说了钟珩之事,又问龚鲲可知道这个名字。龚鲲皱眉想了许久,道:“这名字倒是不曾听说,不如使人打探打探。”
贾环道:“横竖不过做生意,也犯不着弄得那么清楚。”
龚鲲摆手道:“不止是做生意。他既然能换好了农夫的衣裳等在处来,显见早有预备。我恐怕琮三爷的哪种猜测中了,他们还有后手,今夜谨慎些。”他遂出去吩咐各处,不论饮食还是村里往来的人,都须得千万留。众人都知道他是位读过许多书的先生,见他这般肃然叮嘱,都警觉了些。
幺儿听说了执意要亲自值夜,贾琮劝了半日他也不听,只得叮嘱他带上西洋火.枪,又取了个望远镜给他。高英本来便敬重他,一路行来不曾见他这般模样,有几分不安,思索了半日,竟也亲自值夜了。
入夜,众人都睡了。前头都还无事,直至丑时三刻,忽有人喊道:“起火了!”
村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远远的有座房子在月色中冒烟儿,有人嚎叫大哭,许多条狗一起吠起来。立时有人过来呼救,让他们帮着去救火。
幺儿大呼:“不要乱跑、恐怕有诈!”
那人喊道:“村里让你们住着,你们这些外乡人竟连救火都不肯帮着么?”
幺儿立在月色中眯起眼瞧了他会子,忽然一把飞刀甩过去,只听那人“哎呀”一声捂住了胳膊。不待他出声,幺儿先道:“我竟没见过村汉穿这般靴子的,显见是军营里之物。”
那人才喊了半个字,闻言登时失声。
这会子高历过来了,不禁惊呼:“军营之物?他是什么人?”
幺儿道:“横竖不是村夫便是了。”
那人忙喊:“我这是寻常靴子,哪里是军营的?军营何时管过靴子?”
幺儿“哦”了一声:“对不住,我方才不过随口一言,今儿月亮不甚明,我只瞧见是靴子。”
那人又喊:“寻常村夫就不能穿靴子么?我们村里也有猎户。”
幺儿道:“村夫自然也可以穿靴子的,只是村夫不用特意跟我解释半日靴子不是军营管的、也不知道军营管不管靴子。”才说着,抬头一瞧,前头已是黑压压的围过来不少人了。遂冷笑一声,“可笑我那兄弟还当钟珩是条汉子。”
只见有个身材高大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昂首道:“不与钟珩相干,他已快马走了。”
幺儿又重重的“哦”了一声:“故此,你们是里头闹崩了?”
那人冷笑道:“我们的事儿也不劳你费心。识相的将东西交出来,放你们一行人好生离开。”
幺儿轻轻一笑:“人贵有自知之明。单从这一条来看,钟珩强过你十倍。”
那人哼了一声,挥手道:“少说废话,手底下见真章!”乃提起手里的大刀便冲了过来。
高英哪儿能让幺儿一个半大的孩子跟人干仗?再者,贾维斯先生在他眼中乃是来日的军师,不能轻易上战场的,忙提着枪拦着前头:“莫欺负小孩子,高某与你一战。”
这会子贾琮等人早爬起来了,仗着年纪小身子矮悄悄围着这几座小院子转悠了一圈儿,好家伙!人家人多,自己这边已经被结结实实的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