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急了:“老太太乃是堂堂一品国公夫人,我与宝玉皆不比得她,我家内人愈发比不得的,怎么他们竟然不肯信?”
王子腾心中不住的冷笑,面上只说:“如今薛家上下皆不肯换到她名下去,宁可依然在我那妹子名下。”
贾政跌足道:“如何是好!”
王子腾道:“你且放心,他们定能将那玉妥妥贴贴的藏好,断不会有半分损伤。”
贾政愈发急了:“那玉本是上天赐给宝玉护身、打出娘胎的时候含在他口里之物,岂能在他们家搁这么许久!若是少了那玉的护持,宝玉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子腾,烦劳你再与我劝说劝说?”
王子腾道:“过几日我再试试,只是我瞧着极难。”
贾政忙向他深施一礼:“拜托了。”遂安心的回去了。
王子腾惊诧了看了他背影半日,自言自语道:“他该不会信了吧?”
贾政回到荣国府将此事细细回给贾母,终笑道:“子腾说了,过几日他再劝劝,想来薛家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只怕过一阵子气散了便好了。”
贾母叹道:“唯愿如此。”
贾琏直待府里诸事平息了才回来,他回院子之时贾赦喊去守着的人还没走,见了他都过去喊“二爷”,有个领头的低声告诉说,“老爷恐怕二奶奶让老太太的人强喊走,使我们在此死守着,断然不许二奶奶出院门。”
贾琏不禁一股子暖意直到心头,叹道:“老爷费心了。”
待他回到屋里,又听凤姐平儿笑谈哄走鸳鸯之事,也笑了半日,又抱着福儿让她向凤姐的肚子喊弟弟,一家子欢欢喜喜。
另一头,薛蟠随手将那通灵宝玉交给宝钗道:“这玩意妹妹拿着玩会子,横竖不弄碎便罢,你往炕上摔着玩吧。”
宝钗抿嘴一笑,乃从荷包里取出那玉来细瞧,思及早年在荣国府头回见此物的情景,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来不及摘去的金锁,百般感慨。
次日一大早,薛家送来了一张单子。原来王夫人在薛家有欠条的欠银如今还剩下共计二十六万四千三百两,薛家看亲戚颜面上特免去三百两,故此便是二十六万四千两。那来的小子口齿伶俐的道:“我家大爷说了,还请亲家老爷三日之内定下来,贵府是预备半年之内整个儿还,还是分月慢慢还。若是整个儿还,他便不去烦劳帐房先生算利钱了。若是分月慢慢还,今年已是到头便罢了,打明年一月份起再算利钱吧。亲家老爷放心,我们只依着寻常钱庄的利钱算给你们。”
贾政昨晚才睡了一个好觉,又提起心来,忙说:“子腾不曾劝他什么话么?”
那小子道:“舅老爷么?他倒是时常来我们家院子聊天儿,只是此事乃是咱们两家的,并不与他相干。”
贾政急了,忙袖了那单子去见贾母。贾母一瞧便知道王子腾必是指望不上的。半晌,长叹一声,喊道:“鸳鸯,将这个拿去给你二太太。”
鸳鸯上前小心翼翼接了单子,急匆匆的送往王夫人处去。
王夫人一心以为贾母能包揽了余下的那些银子去,昨日受惊又有些累,故此也是一夜好眠,这会子还吃茶呢。待见了这单子,大惊:“不是说我哥哥能劝回去么?”
鸳鸯垂头道:“听他们家来人说话的调子,仿佛舅老爷不曾劝动薛家大爷。”
王夫人顿时手足冰凉。
鸳鸯也没指望她能有回话,行了个礼便去了。
不多时此事便传到了贾赦耳中,他不禁笑了几声,又使人喊龚鲲过来。
龚鲲立时赶了过来,先向贾赦一躬到地道:“恭喜将军,有正经生意做了。”
贾赦笑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龚鲲道:“三爷屋里的蓝翔晋江都极机灵的。”
贾赦点点头:“他打小便极有看人的眼力见儿。”又说,“依着老太太与二太太的性子,宝玉那玉在薛家手里一日,她们便不得安生一日。想来她们私库里头许多压箱底儿的极好的东西要急着出手了。”
龚鲲叹道:“打旧年开始换了借贷记账法,看账容易了些,故此今年将各色账册子早早对完了。本欲自在些过个年,如今又有的忙了。”
贾赦笑道:“先生辛苦,让你抽头如何?”
龚鲲也笑道:“不必不必,这本是学生分内之事。还望日后将军能记得学生这般年年辛劳,若有后来人,须得记得学生。”
贾赦摆手道:“罢了,谁能比的了你,还忧心这个。快些与那几个丫头小子商议如何圈东西去。”
龚鲲便明白这便宜生意他是预备留给贾琮的私库了,忙行了个礼道谢,笑嘻嘻回去了。
另一头,门房那儿有人进来回给宝玉道:“二爷,有位公子说是二爷的朋友,想请二爷一道出去逛逛。”
宝玉昨日一夜未曾合眼,满心想着那二十七万的银子从何处还来,这会子正歪在炕上忧心忡忡,闻言只淡淡的问是谁。
那人回到:“是一位霍晟霍公子。”
宝玉立时坐了起来,笑道:“竟是他!快请进来。”便喊麝月来替自己梳头收拾,又喊茗烟。
一时那门房的又回来道:“霍公子道,他只在门口候着便是。”
宝玉忙催麝月手脚快些,急忙忙换好衣裳赶出去。只见霍晟穿着一身白袍子,手持缰绳扶马含笑立在府门口,端的英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