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臊得只恨地上没有缝儿好钻进去。半日才哽咽道:“我日后……必多问问旁人便是,断不再与姐妹们惹麻烦。”
贾琮翻了个白眼子:“这么说你仍是预备替老太太老爷并兄弟们惹麻烦的?太没良心了,老太太那么岁数还在替你挡刀,你心里全是姐妹们。”
宝玉忙说:“自然也不给老太太惹麻烦!我……”他垂了头,“素日没人告诉我……”
贾琮哼道:“难道素日就有人告诉环哥哥了?偏他都知道。但凡想知道,自己找去。环哥哥能找着你怎么就找不着了?要么你搬出老太太的院子,少了她老人家老母鸡一般的庇护,想来能好些。”
宝玉想了想:“只怕她不肯……”
贾琮转身就走。
宝玉忙拽住他:“你且等等!大姐姐……”
贾琮道:“如今已经好了。南安王爷不喜欢她,虽大好青春独守空房,总好过与王妃侧妃各种妃内宅争斗、你死我活。”
宝玉又默然半日,道:“我可能见她?”
贾琮道:“我这样的小孩子都见不到,你都十二岁了,你说能不能见吧。”
“那送东西呢?”
“偶尔悄悄送点不值钱的还罢了,如上回送的琴谱。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吧,送给她还惹人眼招人怨。你当真想给她个安慰,拿些你写得好的诗词文章,悄悄打发懂事会说话的去他们王府后门,使几个钱让人请她的小丫头出来接了便是。”
宝玉又垂下泪来:“如今竟连送大姐姐点子好东西都会给她惹事么?”
贾琮哼道:“她身份低,若吃穿用度比人家身份高的好,人家岂不妒忌?横竖身份比她高、整治她她也不能反抗,自然顺手就整治了呗。”
宝玉愤然道:“何其不平!”
贾琮瞥了他一眼:“环儿在外头纵有好东西得也不敢要的,唯恐让你母亲的人看见、惹她的眼,只能吃点好的进嘴里。你母亲是嫡母,若想整治他他自然也不能反抗的。好在他是男孩子,总能熬到成人出府的那一日,到那时你母亲就欺负不着他了。”
宝玉哑然。又捱了大半日,他忽然问:“大姐姐岂非只能一辈子这般委委屈屈?”
贾琮随口道:“未必。保不齐什么时候能得到机会,烦霍煊休了她,只是名声恐怕差些,或是须得临走受点子皮肉之苦;要么只能等霍煊死了,她一个寻常姬妾是不用守的——看,有时候身份低也有好处。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保不齐长命百岁,大姐姐这辈子就得虚耗给他了。”
宝玉身上忽然闪过一阵杀气。
贾琮眨了眨眼,有几分怀疑自己的看错了。
这日吃罢酒宴回府,才换了衣裳,蓝翔进来回到:“三爷,门外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士。”
贾琮累了,懒洋洋的倒在藤椅上:“去厨房给他们打包二十个素包子。”
蓝翔应声而去,过了半日回来道:“他们不要包子,口口声声说要见你。”
贾琮道:“我倦了,不想见他们。”
蓝翔又跑了。不多时又回来:“三爷,他们赖着不肯走。”
贾琮烦了,靸着鞋蹭蹭蹭出去,一路黑着脸往外走。许多兄弟见了顿觉有事,不禁跟了上去。打开靠宁荣街的门,果然见一僧一道在那里立着,满面愠色。
贾琮翻着脸子道:“你们要见我是吗?”
那和尚念了一声佛:“施主,你是何方人士?”
贾琮没回答,闲闲的挥了挥手:“好了,如今已是见着了,也算了却尔等心愿。和尚你好、和尚再见。”又望着道士,“道长你好、道长再见。”转身便要回去。
和尚忙上前拦着他:“施主,何不借一步说话?”
贾琮道:“没空。我家宝玉哥哥并琏二嫂子并没有遭遇什么纸铰的青面白的五鬼,故此不用烦劳你们了。瞧,是小爷我替你们省去了一番辛苦,不用谢请叫我红领巾。”
那道士颠簸着过来责道:“你是何人?何故扰乱命数?我等本以为时日略微有差,谁知等了数月,不曾等到他二人有劫不说,瑛侍者身上竟冒出一股杀气来!掐指一算,唯有你是个不顺天命的。”
贾琮哼道:“天命是谁?住在哪里?有片子吗?我认识他吗?天命要我阖府灭门,我也要顺着他去死?”因摆了摆两根手指头,“没、门!我命由我不由天。”遂转身道,“拿着包子吃吧,若方便的话洗洗脸换身衣服,干净些总舒服些。好走不送。”
那僧道才追了两步,让后头涌上来的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拦住了。这帮孩子虽不甚明白,却听得出这里头恐有玄机,都梗着脖子冷冷立着。
那道士掐指算了半日:“竟半分算不出来!贾琮的命道何故改得如此了?”乃望着和尚。
和尚才要说话,蓝翔将方才替他们包的那个包袱往他手里一塞:“我们爷说,方外人何须管方内事,吃饱喝足好念经。”又向道士道,“我们爷曾听一位仙长说,道家不爱宣扬,对俗人只说:你爱信道便信、不信便滚,不要打扰贫道修行。我们爷极佩服的。”最后方向各位少年笑嘻嘻行了个礼,“没事了,请各位小爷该干嘛还干嘛去。”
众人都望了僧道几眼,慢慢回去了。
蓝翔将门一闭,僧道与素包子一同被关在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