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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陛下?”

赢不讳也止步,有些不解的开口。

“只怕,这不只是公主宫殿。”

霍相如开了口,但他的话也正是赢纣心中的怀疑。

还未等他们细想,一阵琴音从门内而来。

琴音清灵,不似一般乐器弹奏而出,只是音中只有冷清和绝望,带著淡淡的哀怨和思恋。琴音戛然而止,带著一些无奈。

“何种乐器,竟可弹奏如此天籁。”

推门而入,门口的侍卫见到来人,立刻引著他们入内。

而不请自来的四人,看到的却是坐於湖边的洛羽,而她的两位侍女却是哭著跪在她的面前。

看著自己的手,洛羽轻轻地抽出钳制,指尖再一次抚上琴弦。淡淡的红晕染了白色的纱裙,一朵一朵和园中绽放的罂粟一般。

“公主,求您,别再弹了。公主,奴婢求您。”

云雀知道阻止不了主子,只能跪著,不断地磕头请求主子听到自己的呼唤。

云燕只是跪著,哭著,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洛羽的指尖已染上鲜血,可她却不觉得疼,嘴角依旧带著浅浅的笑意。

“够了,这是在做什麽!”

突然出现的斥责男声,让琴音再一次停止,而让云燕和云雀发现赢纣的到来。

“皇上……”

“参见陛下。”

两人慌忙行礼,而洛羽却只是停下了拨弦,有些木然的看著眼前的人。头有一些晕眩,或许是她真的在湖边太久了吧。身子缓缓地靠在身後的树干上,她似乎听到哥哥斥责自己的任性。

“公主!”

顾不得还未得到赢纣的允许,云燕和云雀立刻几乎是爬到洛羽身边,一个将主子的身子扶起,一个则是扶住了竖琴。

☆、o4 亡国奴 4

“陛下今日来,是为了登基大典吗?”

终於张开了眼的洛羽轻轻开口,目光却放在湖面之上。

她的态度多有不敬,但赢纣却不置一词,只是默认了今日的来意。

“放心吧,我会准时出席。”

未等他们说明来意,洛羽已知晓。

她的作用也只有这些了吧?

赢纣将她留在宫中,不也是为了自己的这一点利用价值麽。

既然他们准备定都洛,自然需要洛的百姓完全的臣服,而她是他们可以使用的最好棋子。

不知何时,云燕已将竖琴拿走,拿来的是一瓶药膏和一卷纱布。

云雀小心的将洛羽的手指涂上药膏,再用纱布一根根的缠绕。洛羽只是瞧著,痛著也不喊,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而此时,赢纣他们四人也有空环顾四周的景致。

洛羽的飞羽宫内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除了花草便是遍地的琉璃,无论是小路或是一砖一瓦,铺满了琉璃。

随处可见贴了金箔的亭柱和玉石雕砌而成的桌凳。无怪乎这飞羽宫被称为水晶宫,那些琉璃在阳光的照射下让整个宫殿如同置於水中一般璀璨。

微皱眉头,赢纣对於云歌遥的感情不予置评,这後宫之中多的是荒诞yín乱,就算他再做出如何荒唐之事,也不让人怪。

“无怪乎云国主在临终之前依旧念著公主,见此宫就可知国主对公主的宠爱。”

赢不讳似是无意,却有意观察洛羽的情。

洛羽闻言,先是一愣,慢慢的转过头终於正视眼前的几人。

“哥哥提到过我?”

原来他们是最後见到哥哥的人,洛羽心中轻笑,不知哥哥最後想对自己说什麽呢?

面对一个如此无情的妹妹,他还能说什麽呢?

赢纣带著斥责的瞪了一眼赢不讳,虽明白他如此做的用意,却不想继续伤口上撒盐巴。

他也不是柔情之人,只是洛羽既然愿意双手奉上云国,他也需遵从死者最後的遗愿。

见众人的目光皆投注在赢纣身上,洛羽明白他一定是哥哥最後见到的人。

“哥哥想告诉我什麽?”

目光灼灼的看著赢纣,这是这麽多日来,她第一次如此有生气的模样。

她平淡无波的脸庞有些龟裂,眼中是满满的祈盼。

微震的赢纣第一次不知该如何面对,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绢布包裹之物,上前递给了早已无力起身的洛羽。

她以为自己的泪已落尽,但见那绢布,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哭泣的能力。

小心翼翼的打开掌心的绢布,一块剔透的晶石透著淡淡的温暖。晶石如此的剔透,倒映出了她此刻早已泪湿的脸庞,晶莹的泪珠滑落在晶石之上。

“羽儿,听闻离洛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晶石。”

“晶石?可是飞羽宫中已有许多美丽的晶石,离洛的晶石有什麽特别的。”

“傻瓜,那里的晶石但只是一块便可变换五彩的颜色,当然不一样。”

云歌遥笑著抚著妹妹的头,笑著他的傻妹妹。

“哥哥去那里,给你带回来,可好?”

最终,她拿到了晶石,可她的哥哥呢?

紧紧地握紧掌心的晶石,那个送她的人,为何不跟著一起回来?

“请告诉,哥哥是不是自愿而死?”

她告诉自己不要问,可心底的魔已让她开了口。

“我从未想杀云歌遥,只是他纵身於悬崖之下。”

赢纣略去了其他,只是挑了最後的结局,但洛羽已明了一切。

“哥哥……为何你要选择如此……”

晶石压在跳动的心口,她已泣不成声。

“公主……”

云燕和云雀无语,不知该如何安慰,唯有陪著一起哭泣。

上天是如此捉弄人,为何要让两个如此相爱的人一出生变受著束缚。为何不让公主说完她想说的话,国主却已选择离去。

“哥哥,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丢下我。”

波光粼粼的湖面,静静的,无法回答她此刻的悲戚。

“哥哥,我陪你一起出征可好?”

仰著头的她眼中带著期盼,云歌遥只是笑著摇了摇头。

“羽儿,只要你能永远不受伤害,我可以不要一切。”

执起她的手,将它放置於自己的心口。

“等我回来,若你已找到心爱的那人。哥哥就亲手将你交给他,交给那个爱你甚过於爱自己生命的男子。”

耳边依稀的诺言早已不复存在,离人未曾归来。

看著双手手腕的一双玉镯,她的心已碎成片片。

“从来,我都不要这一切。不要晶石,不要飞羽宫,不要公主的身份,宁愿不曾出身於云。”

挣扎著爬起,洛羽挣开侍女的搀扶,紧紧地将手中的晶石握紧高高举起,却始终无法丢掷於湖中。

她的泪无声的流著,不言不语,几次欲举起手,最终却慢慢的蜷缩著蹲下。

“走。”

赢纣轻声下令,最後只看了一眼依旧在湖边的女子,走出了飞羽宫。

“只怕这云国的国主和公主早已不是兄妹关系。”

赵樊城一出飞羽宫便下了定论,方才云洛羽的反应和先前云歌遥的祈求,这已证明了一切。

“英雄难过美人关,传言云国公主才貌双全,如此女子就算身为哥哥的云歌遥,相对十多年动心也不怪。”

赢不讳似乎对其中的一些隐情略有知晓,所以才会如此笃定。

“你知道些什麽?”

赢纣不爱这种感觉,他的属下决不可有任何隐瞒自己。

闻言,赢不讳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自己触怒了赢纣。

“陛下赎罪,微臣只是道听途说一些事情,并非有意隐瞒。”

赢纣眉头紧锁,怒气未消,一旁的赵樊城和霍相如立刻为赢不讳捏了把冷汗。

“有传言,云国公主天生拥有不同於常人的力,从小云国老国主便如同对待皇子一般教导这个公主。当年云歌遥夺得皇位,靠的是这位与他从小亲密的妹妹的扶持。云国子民皆云:云国的风调雨顺,靠的就是这位洛羽公主。”

赢不讳说罢,赢纣的脸上才微微好一些,却看不出喜怒。

“陛下,恕微臣斗胆直言。如今我朝已定都洛,云国子民虽表面降服,想必他们心中支持的只是如今还在宫中的公主。而这位公主既然可保云国,必可保我离国。倒不如……”

“闭嘴!”

未等霍相如说完,赢纣怒叱。

“朕的婚事还轮不到你等置言。”

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赢纣甩袖而去,而一旁的霍相如挥了挥一头冷汗。

“你虽大胆,但想必陛下也听了进去。”

赢不讳对远去的主子若有所思,若主子真的动怒,只怕此刻霍相如早已身首异处。

赢纣的确是个明君,这麽多年来横扫乱国,直到如今一统天下。

但身为他的近侍,他们也都知道,他的内心却是一个暴君。

他听得进谏言,却不允许臣子僭越,若惹来他的不快,哪怕是至亲骨肉也会成为他手下亡魂。

三人相视无言,不知如今主子的反应到底是好是坏。

☆、o5 亡国奴 5

对於云国的子民而言,亡国的悲伤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他们心底,他们只需公主的一声令下便愿意揭竿起义。

只是,看著坐於辇车中面无表情的公主,她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前面的辇车中,是他们的新帝,那个让他们再也不属於云国的人。

王孙贵胄早已随著离国的入侵定居於洛,离国的子民66续续的进入洛,沿街夹道跪拜的也只是那些离国的子民。

“新帝登基,还不快快参拜。”

云国的旧臣看著一个个只是站著的百姓,大声的提醒他们。

可百姓依旧只是沈默,目光注视著那辆缀满了白色花瓣的辇车。

纱帐未曾掀起,只见云燕和云雀进入了辇车,似是得到了吩咐。百姓们翘首企盼,只等著他们公主的命令。

云燕和云雀看了一眼那些忠心的百姓,缓缓地跪在辇车上。

那一刻,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洛羽的意思。

百姓们先是愣住,就连已有些微怒的赢纣也下令停下了辇车,随侍在他车边的赢不讳三人同样安静的看著这一切。

第一个子民终於弯下了膝盖,66续续的百姓们纷纷跪在街边,迎接著他们的新帝。

云燕和云雀见此站起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未曾出声的公主,垂下了头。

辇车再一次滚动,耳边有了万民的参拜声。

“陛下。”

霍相如骑马至辇车边,只消主子一个眼,他已心领会。

“第一个跪下的,杀无赦。”

语带杀戮,霍相如领命悄然退出了马队。

赢不讳虽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随意出声,此刻的赢纣恢复了暴君的面目。

“不认同?”

他的心思如何逃得过赢纣的双眼,语不带波澜却带著杀气。

“微臣不敢,只是担心您的帝位。”

赢不讳这麽多年能安然无恙的在赢纣身边,正是因为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主子的脾气。

“第一个跪下,第一个叛乱,决不能姑息可带头之人。”

能第一个跪下带动其他人,若是有了谋逆之心必然响应者无数。他才刚定都洛,必不能大开杀戒,而除掉有谋逆之心的一两人,也可不知鬼不觉。

只是,他未料到这公主竟有如此大的民心,不曾言语便能左右百姓。

若非她无意谋反,且杀了她不但失了民心失了承诺,更会危及他的帝位,他早已动手除掉。

不同於战场上冷静冷血的他,此刻的赢纣yīn鸷杀戮,多了几分多年宫中争斗的残忍。

直到绕城一周再次回到皇宫,霍相如才出现,与其他二人沈默的立於赢纣身旁。

按著云国的规矩,新帝登基需宫中最得民心之人加冕。若是老皇上在世,则是先皇加冕。

赢纣他们既然定都洛,也融入了这个规矩。

看著高高在上的赢纣,洛羽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父母早已仙逝,是她亲手为哥哥戴上了皇冠,如今她再一次站在当年的地方,却已物是人非。

“公主,时辰差不多了。”

捧著皇冠的云火轻声提醒她,他只忠於云姓,既然公主如此决定,他只能选择遵从。

洛羽回过,缓步拾级而上,长长的裙尾拖拉在琉璃石阶之上,那等待她的不再是宠她爱她的哥哥,而是一个可以一统天下的霸主。

风微微吹过,也将她此刻嘴角的浅笑倒映的如此清晰,而她眼中深深的思念被埋藏在心底。白色的裙尾吹起,渐渐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喜是悲早已不重要。

国破家亡,她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儿。

站定於赢纣面前,在她面前的,不再是离国的国主,也不是云国的国主,而是厉朝的第一位帝王。

“新帝加冕。”

洛羽轻轻的将手中的皇冠戴於他的头上,飘动的明黄色丝带让她伸出芊芊玉指系於他的下颚。指尖的温度,早已变为陌生。

她的举动倒是让赢纣等人吃了一惊,她本该只需要将皇冠戴上,而一旁的赢不讳会为赢纣系好,只是她已下意识的做了下一个动作。

缓缓地放下了手,洛羽静静的端详了几眼赢纣。

他不是哥哥,她已亲手将云国交给了新的皇帝。留下她一个人的哥哥,他去了哪里?

将泪吞进了肚子,洛羽安静的站於赢纣身後,呆滞的看著一旁熟悉的琉璃璀璨。

改了国号,定了新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依旧保留了皇宫,而她可以依旧待在她的飞羽宫中,度过她的余生。

回到御书房,赢纣若有所思的轻抚下颚,眼前是方才洛羽空洞的双眸。

“陛下,陛下。”

赢不讳再三的呼唤,终於召回了赢纣的思。

大厉初立,乱国之局平定,天下一统。如何安邦定国,如何扫除余孽,想必需要新帝忙碌上好一阵子。

回到了飞羽宫的洛羽,不再闻宫外之事,每日除了抱著竖琴,已别无他求。

用不用膳,何时用膳,她自己根本不知道。

有时,被云燕云雀催促的多了,她才会偶尔吃了一两口。

“公主,吃点水果可好?”

云雀已知自己苦劝无用,只希望满盘的水果可以让公主有些胃口。

目光慢慢的移至云雀身上,看著她手中水晶盘中的鲜豔水果,终於她有了些反应,拿起了一块慢慢的吞入腹中。

云雀和一旁的云燕见此,微微难过的闭上眼。

最终,公主选择的还是国主为她寻来的西瓜。

“羽儿,你怎麽又不肯用膳了?”

云歌遥将坐於湖边的洛羽环入怀中,对於她一直不喜欢用膳的躲避无奈。

“哥哥,为什麽我一定要吃东西呢?可不可以不吃?”

她真的不想吃,可是偏偏有一堆人追著她,苦劝著她。

云歌遥心知肚明,一到夏日她便不喜欢吃东西,向一旁的云火使了个眼色。

“公主,不如试试看这个?”

云火领命将一盘鲜红的水果端至她的面前,从未见过的水果让她疑惑的看著云歌遥。

“听闻这种水果叫做西瓜,是番邦的水果。清凉解渴,最适合夏日食用。”

鲜豔的色泽让她拿了一块轻咬一口,才发现清甜润喉,一点都不像其他食物难以下咽。

静静的将盘中的西瓜吃完,洛羽便没有再吃其他。

若是此刻的样子被哥哥看到,他定然会又对自己唠叨了吧?

这麽想著,她笑了,这麽笑著,她想著,想著哥哥会对自己说什麽呢?

“羽儿,你还笑,再这麽下去,哥哥都快被你急死了。”

“哎,就喜欢吃这个,以後若是没有了可怎麽办?”

“哥哥为你辟一个园子种西瓜,可好?”

“羽儿,再吃点其他的,好不好?别让哥哥难受。”

将头枕在膝盖之上,她唯有对著湖面再一次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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