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富沒有急于表态,他闷闷地吸着旱烟袋,脑袋瓜子如加大了油门的电机,极速地旋转起來,他顾不上再与茂林斗嘴,而是在紧张思考着由此可能引发出的种种反响和后果,特别是身为决策者之一的自身,会不会因此招來怎样地麻缠。
茂林借着火气,想也沒想地道,这个法子可不行,村人是不会答应的,你想哦,各家各户眼巴巴盼望的,就是这点儿杏钱,一年到头吃喝拉撒的,指靠的也是这点儿钱,村里要是给截下了,不等于掐村人的脖子要村人的命根子嘛,这法子行不通,村人肯定不会答应。
要是茂林不这么张牙舞爪口狠牙硬地数说,振富还沒打算开口讲话,因为他还沒有从纷乱混杂的思路里捋清头绪來,但听到茂林这么自以为是地讲说,气就不打一处來,他再次堵茂林道,咋就行不通哦,上年那么大的困难,咱不也是签了合同集了资么,要我看,不是村人想不通,恐怕是有些干部们净打自己的小算盘呐。
这句话已经明确地指向了茂林,也确实戳到了他的心痛处,就如同遮掩在衣裤里的羞处,被人猛地扯下了裤腰,把自己毫无遮拦地赤条条晾晒在众目睽睽的场面里一样,茂林脸色“嗖”地泛起了红晕,又迅速向着紫青的色泽骤变着,他本就易冲动的脾性,连同十几年前俩人因生产队年终结算嫁祸于人而暂时搁置起來的旧仇余火,尽被振富彻底激发出來,茂林紫青色脸面上的肌肉一耸一耸的,眼珠子也大大地睁圆了。
他厉声道,大叔,你是在跟我过不去呢?这行不通的原因,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咋就是我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呢?恐怕打小算盘的人不是我,是你哩,自己负责的事体,自己拉下的臭屎一滩儿,非要叫别人跟着忙活擦腚,自己的脑瓜脚爪都哪儿去了,还不是既想吃肉为好人,又想叫别人磨刀杀驴充凶手么,你那点儿心眼伎俩,以为别人猜不透,却瞒不过我的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