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说:“是挺能干的,群众关系也很好,不花里胡哨,也没有城市姑娘的那种娇气,能吃苦,在青年点儿当团书记。”
“看来你对郑书记的闺女印象挺好,她对你好不好?”
“因为以前和她有过接触,她对我好像比对别的农村青年随便些。我爸爸说她爹是好人,我们家对她也特别关照,缺个咸菜大酱,她就来我家拿。”
梁大叔说:“你认为那个丫头好,可以和她处对象。”
刘喜摇摇头,认真地说:“我还没考虑搞对象的事。”
在中学里,有的学生搞对象,刘喜觉得他们挺好玩儿,还有些看不起他们。刘喜说和马金玲搞对象,是想报复马向勇。回乡劳动后,像刘柱这些比他稍大的青年都娶妻生子,刘喜也没着急。他和郑晓杰一起干活,却很少主动和她说话,本来知青就和农村青年存在隔阂,刘喜持躲避的态度。接触中,郑晓杰对刘喜表示出一种特有的亲近,刘喜对爱情有种朦胧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让刘喜在敬重郑晓杰的同时又刻意疏远郑晓杰。因为刘喜知道,郑晓杰的父亲是革命干部,而他的父亲又是在郑晓杰父亲的管制下工作,虽然郑老本帮过他的父亲,刘喜看做是善良者对无辜的恩赐。就像路边的行人对乞丐的施舍,拿出的只是口袋中的零钱,最傻的人也不会献出全月工资。女儿是父亲的心头肉,郑老本绝对不能答应郑晓杰和背着沉重历史包袱的矿工处对象,郑晓杰本人知道刘喜的家庭出身,也会果断避开他。
梁大叔说头晕,让刘喜把酒瓶里的酒都满到杯中,他说:“我这人说话直来直去,如果郑书记的闺女有那么点儿意思,你就主动一些,别挑这挑那的。人家是干部子女,大家闺秀,咱们是普通工人,说句难听的话,你爸爸还有历史问题。”
刘喜喝了一大口酒,借着酒劲儿,他掏出心里话:“我喜欢郑晓杰,只可惜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现在的社会,不但分阶级,也分阶层,人家在上层,我被压在社会的最底层。我是癞蛤蟆,不想做天鹅肉的梦。”
梁大叔把酒杯墩在桌子上,大声说:“胡说八道!谁是天鹅?谁是癞蛤蟆?两条腿支一个肚子,都一样!人穷志不穷,你懂不懂?我们煤矿工人,被人称作煤黑子,窑花子,我们人穷,人格不能穷,用我们的劳动为社会创造光和热,用我们的劳动养家糊口,比那些搞歪五六的强。我瞧不起两种人,一种是不把自己当人的人,一种是拿贫穷当政治资本的人,这两种人都是权才!”梁大叔觉得愤怒离了谱,他把酒杯拿起又放下,对刘喜说:“搞对象的事,能冲破阶级界限,拿我来说,最初的媳妇地位比我强,不也跟咱这普通工人了?爱情这东西,咱老百姓说不清楚。”
梁大叔含着泪,看来他忘不掉和前妻的那段感情。
刘喜仍然报定自己的观点:“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任何朝代人与人的界限,也没有今天分得清楚,强者欺弱的现象从来没有现在明显。讲民主,讲老百姓是国家的主人,哪个老百姓做主了?领导说怎么干就得怎么干,只是吹捧,谁敢说个不字?说杀人就杀人,说打人就打人,老百姓连基本的生存权利都不能保证,冤死的人没人管,这样的民主是谎话。讲平等自由,为什么人分三六九等?为什么有贵族、平民、和奴隶之分?人们,为什么用剥夺无辜者的自由甚至生命换得政治资本?我父亲被陷害,我就沦为奴隶,郑老本知道吕希元整了我父亲的黑材料,他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变成和我同命运的人。”
梁大叔把酒杯端在手,直盯盯地看刘喜,过半天儿,他才问:“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刘喜不再说话,一脸尴尬的傻笑。
梁大叔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我和你爸爸是老朋友,这些话才哪说哪了,外人听到这些话,你有几个脑袋也剩不下啊!那还不算完,还要查你全家,亲戚朋友都跟着倒霉。千万记住,以后不管喝多少酒,也要把住嘴门关。”
刘喜点点头。
梁大叔说:“其实,郑书记也知道你爸爸冤枉,从来没把他看成历史反革命,如果他闺女对你有意,你就大胆相处,只要你俩真心好,我想郑书记不会横加干涉。”
一瓶果汁酒,梁大叔喝了多半瓶,酒精驱除了困倦,他还不想睡,半躺在床上问刘喜:“你说人死了有没有魂灵?”
刘喜回答很干脆:“没有,人死如灯灭,啥也不存在了。”
梁大叔噙着泪水说:“我有一件事,没跟别人说过,就是我的前妻。去年初,我做了个怪梦,梦见她,清清亮亮的,和真事儿一样。她身穿红衣裳,全身的长褂,是她结婚时穿的,一点儿不会错。她拉着我的手,怕我走掉,我说我不走,她不信。她要走,哭着告诉我,她不会再找我了!我起身追她,她消失在黑暗中。”梁大叔的泪水流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听老年人说过,出现这样的梦是噩兆,我当时正和吕希元较劲,就把做梦的事忽视了。夏天我去鞍山,听朋友说她已经去世,咽气时要见我一面,说那话时,我正在做她拉我手的梦。”
梁大叔觉得对不住故去的亲人,“呜呜”哭出声。
刘喜说:“你们有个儿子,你应该找到他。”
“我那儿子,比你大五岁,八成娶媳妇了。孩子大了,我这一点儿责任都没尽的爹,哪还有脸去找他?唉,再说吧!”
梁大叔栽着身子合了眼,泪痕挂在脸上,他的嘴微微动,不知是做妻子的梦还是做儿子的梦?
刘喜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急忙起身买饭,连续十天的中班工作等着他。
中班倒白班,属于倒紧班,不开班后会,两班间有六个钟头的吃饭加休息时间。白班倒夜班也是紧班,6长河要开班后会的,6长河抽不出时间,让副书记主持。
刘喜倒过来的第二个夜班是除夕,对中国人来说,除夕是个特殊的日子,6长河也要特殊对待,他从其他班组调来包括吕大春在内的四名青年突击手,要在辞旧迎新的夜晚放一颗重量级的“卫星”。
6长河亲自主持班前会,亲自部署任务,还要亲临“战斗”第一线,亲自指挥,亲自操作。他把两组合为一组,坚决创出小班放十遍炮,独头掘进十米的新纪录。
6长河在班前会上动员:“伟大领袖**教导我们,一切事物中,人是最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伟大领袖**的话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无往而不胜!解放军有**思想武装头脑,用小米加步枪把中央军赶到台湾岛!在那里,没人发给他们布票,两个人穿一条裤子,粮食短缺,饿得直哭娘。工人阶级用**思想武装头脑,粉碎了刘邓、**多个反党集团,我们走在大道上!阶级敌人两腿发软,他们撼不倒社会主义的参天大树,树叶掉下来,砸他个头破血流!光明掘进队的干部工人用**思想武装头脑,一定创造出前人没有过的迹!把帝国主义、社会帝国主义甩在大后边!连我们的后影都看不到!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前边的人累了,后边的人换上去!前边的人倒下了,后边的人冲上去!坚决拿下小班掘进十米的光荣任务,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6长河还安排支部副书记和管理副队长做地面的后勤工作,包括动员家属献花和向矿里送捷报。
刘喜领了钎子头,坐头趟人车到了一组的掘进工作面,班长做了简单的安排,一组组长领八个人打炮眼。顿时,六台凿岩机轰响在工作面,噪声震得耳朵痛,互相间只能用手式表达。
6长河没进掌子头,只是在后面的工具架旁转了转,扔下一个还没做完的擀面杖离开现场。
打炮眼,装炮药,接炮线,撤出风管儿水管儿,撤出人员,布好警戒,放炮员拧动开关放炮,把岩石装出来,各道工序都完成叫“一遍炮”。掘进的巷道净宽四点五米,前进一米就要清走十五矿车岩石,就是一切顺利,一遍炮也需要五六个小时,还不包括处理顶板和临时支护。想放出小班掘进十米的“超级卫星”,难度非常大。偏偏小铁道铺得不规格,装岩机频繁掉道。班长着了急,围着工具架上的擀面杖转,足足转了十圈儿,转出掘进十米的好办法。他让装岩机手把装岩机退出工作面,又把小车头调进来,司机和登勾工统统派到掌子头。嫌拽水管费事,干打眼,在粉尘弥漫中装炮,在炮烟弥漫中打炮眼,轮番上阵,放第七遍炮时,只打了六个四十厘米深的炮眼。
再次轮到刘喜打炮眼时,已经是第十遍炮,这遍炮响后,掘进十米的目标就算大功告成,等待他们的是慰问团的红花和领导的表扬。
炮烟还没出来,吕大春就提着撬棍冲到掌子头,刘喜也拿撬棍,随后跟进去。
吕大春和刘喜同龄,比刘喜早两年入矿,他长得壮,个头也很高,人也实诚,只有从稍长的脸型上,还能看到吕希元的遗传。
刘喜迎着炮烟和吕大春进到掌子头,不是显积极,而是别有用心。
刘喜把对吕希元的仇恨,转移到吕大春身上,尽管梁大叔一再强调,吕大春和吕希元不是一种人,刘喜还是想对吕大春下毒手。
烟雾还没散尽,顶板上的“活石”就暴露出来,吕大春只顾前面,忽视了头顶。刘喜看到,吕大春头顶上的“活石”很大,掉下来会把吕大春砸成肉泥。
刘喜没提醒吕大春,而是提着撬棍站到他的身后,目的是堵住吕大春的退路。这样做也存在着被砸的风险,刘喜在心里说:“为了报仇,我豁出去了!”
掌子头有轻微的脆响,仔细听有极弱的“隆隆”声,吕大春变得惊慌,手中的撬棍也停了下来。
“活石”悬在吕大春头上,还不掉,刘喜着了急,想偷着举撬棍。受环境限制,撬下“活石”,有可能同归于尽,刘喜思考值不值得。
就在他犹豫时,吕大春转身抢过撬棍,拉着刘喜往外跑,烟尘伴着轰鸣追着他们。跑到工具架,吕大春松开刘喜,喘着气说:“冒顶了。”
排风筒把岩尘吹净后,人们看到,冒落的岩石堆满了掌子头。
有人埋怨,说6长河掘进十米的做法是胡来,不做临时支护,无休止的放炮是导致冒顶的根本原因。班长听见埋怨声,狠狠地瞪了眼,人们把话题转向表扬上,表扬吕大春和刘喜机灵反应快,不然准葬身石下。只有刘喜知道,吕大春不拉他快跑,只想报仇的刘喜才是葬身石下的人。
冒顶后,还没到接班时间,班长看着工具架上的斧把,不敢让工人升井。各自找安全的地方去眯觉,他到登钩房用电话向白班汇报。
刘喜睡不着,瞪着眼睛看顶板,总觉得顶板上的石头悬浮着。他心里装着七上八下的铁筒,有一种无法说清的滋味儿。因父辈的仇恨而向同伴下黑手,刘喜觉得这样做太阴毒,亏得那一撬棍没捅上去,把吕大春砸死,即便他能活下来,也会一生不得安宁。但他觉得吕希元更恶毒,不但害了父亲,也害了他的全家人。
“既然你吕希元害我,我就害你儿子!”
刘喜要沿用和发展对付马金玲的手段。
然而,是吕大春救了刘喜,把他带出险境。这种大义的举动让刘喜扭曲的灵魂得到一些矫正,但是,对被仇恨渗透者来说,这种矫正还是微不足道,刘喜仍然不能从仇恨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班长汇报冒顶事故,做了深刻检讨。说没完成支部交给的掘进任务,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辜负了领导的期望。出乎他的意料,接电话的6长河并没有批评他。
班长领工人集体升井,走出罐笼,在通道里受到家属们的夹道欢迎。通道上打出了横幅标语,写着热烈欢迎打破掘进记录的勇士们凯旋归来,一位年轻的女工会干部给班长戴上大红花,告诉他,先不要急着换衣服,领全体勇士到矿前合影留念。
有人送来五套新工作服,让6长河、班长以及两位组长换上。
6长河把擀面杖放到工具架上,坐中班人车升井,喝过除夕酒,又美美地睡了一觉,穿上新工作服显得格外精,伸着细长的脖子探向照相机的镜头。没得到新工作服的工人都冷得受不了,好在他们哆嗦的形态在镜头上都很模糊,不影响宣传效果。
合影以后,6长河把工人召到队里开班后会,他先兴奋地向伟大领袖**汇报在除夕夜作出的可喜成绩,然后告诉瞌睡的工人:“大家先不要急于洗澡睡觉,过会儿有领导来慰问咱们,送来锦旗,还会带来最丰盛的慰问品。”
工人们都猜到,最丰盛的慰问品一定是饺子。
队部里有暖气,穿着破衣烂袄的工人们缓过冻来开始睡觉,有人被饿醒,咂咂嘴,又把头放在椅背上。
6长河也破了例,看到工人睡觉而没有蹾茶杯,他在管理副队长和支部副书记的陪伴下,细细的品着茶味儿,耐心地消磨时间。
队里的电话铃急促响起,6长河迅速拿起电话,刚把迎接领导的笑容挤出来,又立刻换上惊慌的色。
电话是井下打上来的,队长金世儒在处理冒顶事故中被砸。
矿里领导让干事送来锦旗,又让服务员抬来大食堂的饺子,没开慰问会。刘喜吃饱饺子去泡澡,回到宿舍已经是中午。
郑晓杰在宿舍里等刘喜,怕被人说闲话,还带着同学牛丽。郑晓杰给刘喜捎来李淑芝做的肉辣酱和下井穿的棉袄。因矿里不给生产一线工人发棉服,刘喜去信说,井下冷得受不了。
刘喜把东西收下后,郑晓杰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是马金玲写来的,交给刘喜后,郑晓杰平静地瞅着他。
牛丽嘴快,对刘喜说:“刘大个儿,敢不敢把信拆开看,让咱们也领教一下处对象的热情。”
刘喜拆开信,不但让她看,也让她念。马金玲信中都是姐姐般的话语,说刘喜有了工作,有了好前程,嘱咐他把力气用在工作上,把聪明用在学习知识上,别搞小淘气,也别打生死架等等。牛丽看后说:“我还以为情意绵绵呢,原来是些空话,我说晓杰没往心里去呢?”
郑晓杰轻轻地在牛丽胳膊上抓一把。问刘喜:“有没有需要我捎给你家里的话?”
刘喜说没有。
郑晓杰又说:“需要啥到我家拿,我爸妈都会帮助你。”
牛丽在一旁凑趣:“笑面帅小伙登门,两位老人准高兴。”
郑晓杰一阵脸红。
出门时,郑晓杰回头看一眼刘喜,刘喜查觉到,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中,涌射出痴恋的情。
一次,刘喜在搬料石的工作中把手碰出血,在井口保健站外边,又把伤口往砖墙角上蹭,疼得直咬牙,默念两遍:“不疼不疼”都没管用。满手都是血,他用另只手托着进了保健站。医生让他自己包扎,给他开了五天伤休诊断。有了五天的休息时间,让刘喜高兴的忘了疼,他蹦跳着跑回宿舍,把开拓区发给的先进生产者奖状放进旅行兜,踏上回家的行程。
奖状只代表上半年的成绩,刘喜特别珍重它。
离家半年多,刘喜觉得父母都变得苍老,母亲的眼睛觑得更厉害,被吴有金踢伤的腿也比以前瘸的明显。母亲给刚到家的儿子蒸鸡蛋羹,父亲用秫秸给刘喜的奖状做框,做好后,色庄重地挂在伟大领袖**画像的斜下方。
母亲把鸡蛋羹端上桌,在一旁看着刘喜吃,父亲陪着他,自己喝闷酒。
怕刘喜吃得少,鸡蛋羹里都是没搅合的鸡蛋,没加多少水。这是母亲一个一个积攒下来的鸡蛋,放在葫芦头儿里,不让别人吃。
刘喜心里落泪!
这是刚出巢的小鸟体会到母巢的温馨,离开家的孩子更能体会到父母无私的爱!
刘喜要回矿,刘宏达让刘志把弟弟送过小南河。小南河涨满水,他怕刘喜出意外。
刘宏达喝了酒,跟在刘喜后面絮叨,话题总是一个,叫刘喜不要暴露是刘宏达的儿子,不要写入团申请,也不要写入党申请,避免有人调查他。
送到大柳树,刘宏达往回走,每走几步,他都把头发往揪光的头皮上拢,刘喜看见,心里非常难受。/>
刘宏达退休时,刘志也符合顶号头条件,把进城的机会让给刘喜,出于三个原因:一是亲情,觉得他是哥哥,不该和弟弟争。二是放不下辛新,他认为和辛新的厮混是对辛新的报答,三是仇恨。
刘占伍当上大队书记后,马家的势力明显减弱,由于美丽动人的何英子常到大队留宿,不可一世的马文开始躲着何荣普的门前走。何大壮不忘前仇,因夹障子的纠纷把马向伟打得鼻青脸肿,马荣不敢发作,但他记住这个仇。
刘志没因为吴、马两家的衰落而减轻对他们的仇恨,甚至觉得吴有金不该死得那么早,应该让他知道吴小兰掉到小南河里,让他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如果吴有金不死,刘志会公开把他当胡子头儿的罪行公布于众,只可惜吴有金已入坟墓。
刘志把复仇的利剑指向马文父子,他和辛新撕混,要不是怕辛新遭人指责,刘志会把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暴露给他们,让马文父子尝尝当王八的滋味儿。
刘志把刘喜送到河边的垂柳下,脱下衣服跳下河,先试一下深浅,然后再把刘喜送过去。上岸对刘喜说:“水不深,可以趟过去,时间还早,咱哥俩再坐一会。”
水满槽,垂柳稍搭进河,河水冲得垂柳微微摆动。
刘志说:“以前过河,在这上游,那地方河道窄,表面看过河方便,水下常常冲出窝子,便出现淹死人的事。后来有了这棵垂柳,人们常在这歇脚,也就顺便在这过河。建了黄岭大桥,又有通县城的车,人们宁可绕几步远,也不愿冒险涉水过河。你再回家时,也不要走这条路了。”
刘喜说:“我是从这条路走出家乡的,对它有说不出的眷恋。”
刘志把一块儿土扔到河里,发出“嗵”声后,波纹被水流抹平。他说:“要不是吴有金、马文还有矿里的吕希元,我早该从这条路上走出去。他们把咱害得太苦了,几代人都不得翻身,这种深仇大恨,咱哥俩不能忘!”
对仇恨,刘喜的认识比哥哥还要深刻,他认真地点点头。
刘喜被哥哥送过河,又看着哥哥回了岸。他揣着对亲人的留恋和对马文、吕希元等人的仇恨回到矿里。
在他离开家乡的那一天,灾难又降临到他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