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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

“说吧。”

“还是不说好,说了惹你生气。”

“今天你说啥我也不生气。”

“那我就说了。我觉得你和吴小兰就像天上的两颗星星,只能对着看,永远也到不了一起。”

刘强显得很冷静:“说说原因。”

“原因我讲不清,只凭感觉。”杨秀华用别样的眼瞅刘强,声音变得更小:“刘强哥,你要不生气,我想劝你几句。”杨秀华把目光投到窗户上,声音明显提高:“吴小兰是水里的月亮,捞不上来,你别空相思了。把心收回来,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关注你,重新找一个吧,别让刘大娘为这事操心。”

刘强没反驳杨秀华的话,只是说:“水中的月亮也是月亮,吴小兰仍然在我心中。我不找对象了,最起码现在不找。”

看到刘强说得挺认真,杨秀华知道这是心里话。她说:“我也不打算找对象,家里再逼我,我就死。”

刘强知道杨秀华有犟脾气,别看她表面温柔和顺,小主意正着呢!刘强劝她:“有男人打一辈子光棍儿的,没听说谁家养姑佬。听我话,马向东那样的咱不嫁,别的小伙还有吧,能找到可心的。”

杨秀华轻轻地摇头。

刘强故意吓唬她:“你爹出了字据,你家落了户,你就得嫁给刘屯人。”

杨秀华好象没在意这个事,她说:“谁说我不打算嫁到刘屯了?但是嫁什么人得我自己做主,不能任他们摆布。反正户口已经落上了,他们对我没办法。”杨秀华想了想:“刘强哥,我被人欺负,你能不能看着不管。”

刘强的话斩钉截铁:“不能!”

杨秀华的声音微细:“刘强,我想……”

刘强盯住杨秀华的眼睛,羞得杨秀华脸通红,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我想给你当妹妹。”

刘强沉思一下,大声说:“我同意,有你这个好妹妹,以后就有人给我做棉袄了。你有我这个哥,谁也不用怕,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我让他跪着扶起来。”

李淑芝推门进来,她说:“发高烧还这样大嗓门儿,也不知养一养。”她见杨秀华从炕沿上抬起身,羞红的脸还没有褪色。又看到炕边放着空盆和碗筷,刘强显得挺精,这一切仿佛让她明白了什么。李淑芝把药放在刘强身边,瞅着杨秀华故意埋怨:“啥事也不知道背人,大声嚎气得,能惊动半条街。”

杨秀华羞答答地说:“大娘,你别瞎想,我和刘强哥只是说说话。”

李淑芝看着刘强笑,笑得很轻松。她对杨秀华说:“大娘挺佩服你这孩子有主见,不嫁马向东是对的,那小子太混,刚才我在街上听见,马向东大声骂他爹。”

马向东骂马文是有前因的,还得从肖艳华说起。

经过困难时期的煎熬后,何荣普家的状况也一天天好转,没有大的运动,马荣也很少找他的麻烦。女儿小错活泼可爱,也给何家带来很多快乐。

可肖艳华心里总有一结:“这孩子终归不是何家的血脉,是冤家马文撒下的野种。”

小错仿佛是上天安排给她的罪根,长得酷像马文,看来命运非要何家再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了。肖艳华在内心哭诉:“本来,小错的出生并不是小错本人的错,错在哪啊?错在自己,错在自己的命运!”

最初,马文粗暴地把她强奸了,她只能忍,只能从命,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明知反抗也没用。可老天爷为啥这样残忍,为什么让本不该出生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

肖艳华感到愧对丈夫,同时感谢丈夫,感谢丈夫对她的宽容,更感谢丈夫对孩子的宽容。别人认为她的丈夫是个孬种,是个窝囊废。她不这样认为,她觉得丈夫有着超出常人的胸襟,有着男人应该具备的善良,这不但体现在对女儿小错身上,也体现在对儿子大壮的身上。

她知道丈夫背负的压力太大,像一头犁地的牛,被人驱赶着,还要有人骑在脖子上,用钢鞭捶打他的脊骨。

肖艳华有悔恨,也在向自己倾述委屈:“骑在丈夫身上的人是马文,马文不但要欺负他,还要凌辱他的妻子。马文认为这样做不是罪过,理由是为哥哥报仇。丈夫极度忍耐着,忍耐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为了本不是自己骨肉的孩子。忍耐也是为了妻子,尽管妻子不止一次背叛他。对于这样一个好人,马文不应该用滴血的利剑刺杀他!

不应该的事情太多了,丈夫不应该被二倔子的事情牵扯进去,马文不应该让丈夫做胡永泉、刘辉的替罪羊,困难时期也不应该升为地主。而自己也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当初不应该到高粱地去挖野菜,大跃进时也不应该到大食堂去做饭,更不应该把小错生下来。而这些都是自己左右不了的事,也许命运就得让这些不应该的事情发生。虽然这些都成了过去,但自己一直生活阴影之下,马文是摆脱不了的恶魔。”

肖艳华生活在怨愤、自责和无奈中。

何荣普日子过得谨慎,柴禾备得足。洪水撤走后,柴禾还能烧。肖艳华从柴垛下面掏柴,里面形成了洞。

做完早饭后,肖艳华准备晚上的柴,刚到柴垛边,被马文推倒,马文往洞里拽她,她往洞外挣,逼急了,她向马文提出条件:“你不是想那种事吗,咱俩到你家里去。”

马文先回了家,肖艳华坐在柴垛旁,她心里矛盾重重,不知这样的路该怎样走。

人就是这样,当信仰缺失时,道德的约束变得脆不可击。肖艳华本来痛恨马文,痛恨马文败坏了她的名声,痛恨马文给了她太多的灾难。可渐渐地,她变得任由马文摆布,有时是惧怕和逃脱不了,有时还主动送上门儿。马文告诉她:“这种屁事儿,世上所兴,人人所好,你屁也不用怕。”肖艳华反驳:“敢情你是大老爷们儿,又没老婆,没人讲究你。我是女人,还有丈夫,丢不起这个脸面。”马文这样说她:“屁脸面!人活着就图个吃穿,女人找男人也就为了这个。你跟我也没亏,吃了我多少大饼子?在大食堂,你专挑细粮吃。”肖艳华感到委屈:“我一个大活人,为了几口吃的就让你祸害,我也太不值钱了!”说道这,肖艳华就流泪。马文可不想同情她:“哭个屁,你这样的女人还讲什么值钱不值钱,想让何荣普给你立贞节碑怎地!村里人都知道咱俩的屁事儿,连小错都是我揍的。”

肖艳华就怕别人提小错,马文提出来更让她伤心,她哭着说:“小错是你的种,可你对她尽到啥了?挨饿时期,大壮和英子都吃不饱,何荣普省下粮一口一口地喂她,才把她喂活。”

“别提何荣普!”马文不爱听别人说何荣普对小错好。在他心目中,小错是他无意中的产物,没搭什么,是不是他的血脉和他没关系。小错既然生在何家,就是何家人,跟何荣普一样,也是他的仇人。他怒气冲冲地说:“拨浪头美不了几天,有机会我就宰了他!”马文的话让肖艳华不寒而栗,软弱得只能哀求:“你二哥的事和他没关系,不要把他当仇人。”马文不理睬这些话,惯用肖艳华的屈辱换取对何荣普的原谅,而这种原谅是暂时的。

马文控制肖艳华的另一个手段,就是用吃的引诱。

时间一长,肖艳华慢慢地对村里人的非议变得麻木,善良的灵魂一步一步地扭曲,渐渐地形成这样一个观念,既然摆脱不了马文,那么就让他付出代价。这个交易很实际,就是开口向马文要吃的。

肖艳华去了马文家。

她走得慌张,和刘占山擦肩而过。刘占山一阵笑,笑得很阴险。

肖艳华进了马文家,马向东不在屋,小霞在学校上课。

刚进屋,马文就把她扯倒在炕上。肖艳华拒绝马文,沉着脸说:“我还没吃饭。”

马文退到炕下,在屋里寻找吃的,嘴里嘟囔:“我就知道你这娘们儿有这手,省了家里粮,到这混白吃。”马文摘下梁上的白条筐,里面仅剩半个饼子,他埋怨小霞:“这个丫崽子怎么做的饭,让我吃个屁!”马文哄肖艳华:“我家没现成的,你今天将就一下,先陪陪我,完事儿回你自己家吃饭。”说着,要搂肖艳华,肖艳华躲到炕里。

不知是马文自己觉得饿,还是要哄肖艳华高兴,他从柜子里舀出米,忙活着烧火做饭。

蒸气笼罩整个土屋,马文还在往灶里加柴,他兴奋地想着搂到肖艳华的那一刻。

肖艳华缩在炕角,从气雾中嗅尝米饭的甜香,她庆幸马向东不在家,却忘了和刘占山擦肩的那一刻。

看到肖艳华慌张的样子,刘占山察觉到她心里有鬼,错开身后,见她进了马文家。

刘占山笑了笑,在骂马文的同时,琢磨出一个别人很难想到的馊主意。

要是看到别人干这种事,刘占山不但不管,还会帮着促成,刘占山在背后看笑话,让当事人在事后难堪。对马文则不然,刘占山要利用一切机会报复他。

刘占山母亲挨斗时,他虽然没在家,但于杏花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知道母亲临终时还受着马文一伙人的污辱,这种深仇大恨不报,母亲就不会在地下安宁。弟弟刘占伍当兵时也对着母亲的灵位发誓,说此仇不报,死不瞑目,可见对马文一伙的仇恨之深。

刘占山向马文家扫了两眼,咬着牙骂:“三老狗,活得挺痛快,有一天让你哭不出来!”骂完马文,刘占山急忙跑到甸子上,站在刨树茬子的马向东对面,瞅着他“嘿嘿”笑。马向东想躲他,被刘占山叫住,对他说:“你家出事了。”马向东回他一句:“你家才出事呢!”

为了让马向东重视他的话,也是让在场的社员听见,刘占山亮起嗓门儿:“你这小子不知好歹,还在傻干活,你家出了大事,我亲眼看见的。”

马向东知道“大白话”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是故意找不愉快。他抡着洋镐干活,想躲过刘占山的纠缠。刘占山拉他一把,装做秘的样子说:“你知道你为啥处不成对象,都是怨你爹,他在外面搞女人,哪个姑娘能跟你?”

马向东心里很明白,刘占山指的女人是肖艳华,这些事村里都知道,也真有姑娘因这事不愿嫁过来,为这事他对父亲产生过怨恨,而他更恨的是肖艳华,觉得是骚娘们儿把他害了。

看到马向东不吭声,刘占山又说:“你说你爹多损,自己搂着骚女人,让儿子娶不上媳妇,这哪像当爹的,还不如 一条活驴。”

“你爹才是驴!”马向东骂刘占山:“你和你弟弟都是驴揍的。”

刘占山好像不在乎马向东的骂,把嘴凑到他的耳边说:“你别骂我,是我好心才来告诉你,头等重要事,杨秀华在你家。”

马向东站起身看着刘占山,刘占山非常认真地说:“我不撒谎,这是真的。”

马向东问:“谁当媒人?”

“啥媒人?自己去的。”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看得清清楚楚。”

马向东不太相信刘占山的话,又不想在他面前丢份儿,摆起架子说:“那个小娘们儿,以前挺牛,象了不起似的,现在瘪了吧!送上门儿我还得考虑考虑呢,一个地主女儿,比我们贫雇农矮一截。”

刘占山斜着眼看马向东,心里说:“看你那个熊样,你还考虑考虑?也不问问人家能不能看上你!”但刘占山并不想用这话敲打他,而是给他烧足火:“杨秀华可是个小美人,手又巧,我媳妇年轻时,也比不上她。”

马向东心里一阵阵发热,觉得杨秀华确实是个美人,还不是一般的美,杨秀华曾经勾走他的魂。马向东在心里说:“她偏偏是个地主子女,我爹也不像以前那样喜见她了,她要是个贫雇农该多好啊!唉,中农也将就。”

刘占山问他:“杨秀华嫁给你,你想要不想要?”

“你问这个干什么?”马向东对刘占山的话产生反感:“我就是想要她,也不关你的事!”

“我看你小子是和驴屁股亲嘴儿——不知道香臭!”刘占山严肃起来:“我这不是想成全你吗!只要你点个头,杨秀华就是你老婆。”

“你还有那个好心?”

“看看你,狗咬吕洞宾,不认自己人,再这么说,我就不管你的破事了。你说你爹成了什么王八犊子,吃着碗里看着盆里,他自己舒坦了,让儿子打光棍儿。”

马向东想回骂刘占山,又不想在此时闹翻,为了刘占山给他带来的一点希望,马向东把嘴边的话咽下去,忍着气问:“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爹耍掏耙。”

“**!”马向东被惹怒:“你爹要活着,一定钻于杏花的被窝。”

马向东骂着躲开刘占山。

刘占山长了脸,心里盘算:“马向东一走,刚才的心思都白费了,马文白占肖艳华的便宜,何荣普又干吃哑巴亏。不能放马向东走,必须让他回家闹。”他跑上前拦住马向东:“我不是调理你,真有这码事,不信你回家去看,准把杨秀华堵在家里。”

“滚你妈的蛋!”马向东在刨树的吴殿发身边站下,他心里有了底,敢和刘占山较量。马向东说:“刘大白话,你再跟我扯没用的,别说我不客气!”

刘占山不想让自己的计划告吹,全力发挥他的“大白话”本领:“唉,咱是好心,你当成了驴肝肺。你说杨秀华去你家是干什么,那是找你搞对象,不是看你爹。你说你爹是个什么货,把门关了不让人家走,动手动脚,在门外都能听到动静。你爹还答应,搂完了就让你娶她,这不是耍掏耙是干啥?”

“你放屁!”

“我承认我放屁,说真话的都是放屁。其实别人也看到,只不过不说,谁像我这直肠子,净干得罪人的事。退一步说,你爹搂着杨秀华,没我一点儿事,再扑拉也是他的儿媳妇。”

吴殿发停下手中的活,用胳膊碰一下马向东,意思是刘大白话太过份,咱俩找茬口揍他一顿。

刘占山看出这些,急忙说:“我绝对不是瞎编,咱们六只眼对证,如果马文没在家搂着女人,我趴在地上让你俩打。再不解恨,把我脑袋摘下来让你俩当球踢。”刘占山见马向东和吴殿发两人站到一起怒视他,他又说:“这事如果不是真的,你借我八个胆儿,我也不敢说,就算我不在乎你爹马文,犯不上得罪杨家人。”

“你敢和我俩一同去?”

“当然敢去!”刘占山心里笑,他想:“不让我去我还得去呢,我要亲眼看看这个乱子有多大。”

马文家的门关着,里面没有动静。

马向东和吴殿发向他包抄过来,刘占山心发慌撞在门板上。门在里面闩着,他断定肖艳华没离开。刘占山敞开嗓门儿大声说:“我刘占山虽然叫大白话,但从来没有无中生有,没有坑害别人,没有的事我不说。马文不是在屋里扑拉毛斯,他闩门干什么?”

马向东用力推门,推不开。他大声喊,门还是不开。用脚踹,也不开。气得马向东骂起了自己的父亲。

刘占偷着笑,还把肖艳华的事提出来,给马向东火上浇油。

看到事态严重,吴殿发劝马向东:“哥,别砸门了,姨父有可能在家里睡觉。咱们这么闹,让别人看笑话。”

一个“砸”字提醒了刘占山,他抢过吴殿发手里的洋镐,拼全力向门上拍去。

门开了,一股凉风扑进屋里。

乌云抛下雪花,想用洁白掩盖世间的丑恶,但它扑不灭仇恨的火种。所有的矛盾都在激化,当火山的能量达到极限时,连上帝也阻止不了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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