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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窗开着。成安说主子爷最不喜密闭的环境,所以哪怕冬日里,爷的屋里也要开着一两扇窗。这会子月辉熠熠,照着床前的素格,映出她一会儿愁,一会儿呆的眉眼。
怕风进来,素格放下了纱帘,帘底的竹搭子轻轻碰下窗襴,哒的一声响。
广禄的声息极安静,她听说人到了弥留之际,那声息会微弱不辨。好在广禄是平静的,远不是气若游丝的样子。
她在脚踏上坐着,听着他的呼吸,竟听出现世安好的况味。
这个时候原不该想这些的,只是于她而言,这竟是最难得的时光。他现在就在她身边安睡着,不像上一回,远远见她抱着大把荷叶转身就走掉,也不能像在宁寿宫时,淡淡几句话,就被拉走。
平素见他一面都那样难,这会子没想到跟他守在一个屋里,而且自己居然心安理得。
她第二回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生怕其实都是她的幻听,广禄其实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还好,鼻息温热,扑到她的指尖。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都说糙男人,她也不喜男人长得太细皮嫩肉,没点强悍的样子。广禄的面皮很光滑,只是不像女人那样薄嫩,带着温厚的质地。
她为自己的举动暗愧,有些亵渎的感觉。
可不是,广禄在她心里,又高又远,云巅之上,就不说别的,他是主子,她是奴才,永远都是她跟他请安。
她讪讪的抽回手,他是那样心气高,志向宏远的男子,这辈子她怕是再也够不着。
她方抽回手,躺着的人咳嗽了起来。
一霎间,她惶恐不安,又暗暗庆幸。他应该是活着的了。
微微低头去瞧,见广禄睁着眼,静静瞧她。
竟然没惊异她怎么来了,还在孤夜里守在他身边。
“要喝水吗?可难受的紧?”她忙问。一面又拿了引枕来,防他想半靠,人躺久了可十分的不舒服。
广禄模糊的应了一声。虽说刚才暗地里陪她许久,可真对着,究竟还是有几分羞涩。他在肚中恨了一声自己,真是没道理的很。千军万马面前尚且不知忧惧,却在她这儿回回都跌份儿。
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料定他口渴,素格去桌前取了他常用玉盏,倒了温水,过来要递给他。
广禄撑了要起来,腿上要用力,瞬间一阵剧痛,淌下汗来。
素格丢下玉盏,过来半搀起他,往他身后放了引枕,等他轻轻靠住,再将腿下垫的枕头挪的更舒服些。忙碌下来,脸上微微出汗。
广禄等她递过茶盏,一饮而尽。又递过去给她。“还渴。”
他的声音缥缈,极轻的落下来,落进耳朵里似乎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素格忙又斟碗茶来,广禄接过要喝,两人一错手,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