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他也不能不去认真思想这件事了。往镇公所走着时,心里就想,锁柱虽不是师志忠所生,毕竟也是他师志忠从小养大的孩子,要说感情不可能没有,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师志忠不是气过了头,想来也不会这样做事。这样看来,师志忠就不会因为锁柱偷了他家什么东西而下这样的毒手,想必就是锁柱真和翠翠有了啥事被师志忠抓住才那样生气的。路上也是想着,这事要不要问起师志忠,师志忠又会不会买他的帐。
师志忠一见师成文的面就问:“你咋知道我在这?有事?”师成文说:“有事。”说着话就往一边走,偏静处站住,师志忠问:“啥事?”师成文道:“锁柱的事。”
师志忠瞪眼看他道:“你咋知道的?”师成文道:“这样的事还能瞒了人?”顿了顿问:“志忠叔,你说实话,到底因为啥事锁柱把你气成这样?”师志忠红了下脸,道:“锁柱偷了我家的金菩萨,那金菩萨是我耀武上回从泰安给我带回来的。”师成文看着他,摇了摇头道:“志忠叔,你这么说不光我不会信,我敢说,谁知道这件事都不会信。”师志忠涨红了脸,道:“咋——咋就不信?”师成文道:“俺叔,咱爷俩你可得有啥说啥,我这会来找你可不是为了锁柱,我是为你着想。俺叔,你在咱这镇上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耀武更是咱师家荣耀,咱不能为了这件事,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要不人家会说你仗着耀武耍横,坏了耀武的名声,也会骂你缺德的。”
师志忠满脸涨红正要说话,师成文道:“俺叔,我说这话你往细了想想,是不是个理?他锁柱是你从小领家去的,咱这全镇有谁不知道锁柱家的那五亩好地在你家?这眼看着锁柱成了人,你也就要给他娶媳妇了,你也就要还给锁柱那五亩地了,就出了他锁柱偷了你家金菩萨的事,你就要把锁住送进县保安大队去,谁不知道送到县保安大队就要治重罪?你想想,谁又不会把这样的事往你不想给锁柱娶媳妇,还要霸占锁柱家那几亩地上想?你说说,就这样的事,谁又能不在背后骂你狠毒?”顿了顿又道:“志忠叔,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和你是有啥话就说啥话,你想想,我说这话是不是为了你和耀武着想,你说是不是?”
师志忠看着师成文点了下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师成文便又道:“俺叔,我听说了这事就急着过来找你,就是怕你糊涂,我来也就是和你商议这事的,也是想问明白你这件事的。”顿了顿道:“实话跟你说,我不信锁柱会偷你家的什么金菩萨,我敢说不是锁柱做了让你不能忍受的事,你就不能气成这样,你也不能这样做事。到底为了啥事锁柱把你气成这样?”顿了顿又道:“志忠叔,你想想我来找你图个啥?还不是为了你和耀武?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愿意和我说实话,咱就好好商议商议,你要真不愿意说,那我转脸就走。”
师志忠听完师成文的话,重重的叹了口气,腿一弯蹲下,拿出烟袋点上抽了几口,叹了口气,看着师成文道:“成文,这事——丢人哪!”师成文道:“不管啥事都是咱自家的事不是?咱师家的事就是再丢人,咱也得想法子捂住不是?”师志忠便又啪啪抽了两口烟,道:“锁柱不是个东西,缺德!要不我也不能这么生气。”顿了顿问:“不知你听说锁柱和翠翠的事没有?”师成文点了下头道:“听说了,我就没相信过,我就不相信这两个好孩子能做出啥事。”顿了顿问:“听你这么说,他俩真有啥事?”师志忠点了下头,叹了口气道:“成文,我是听说这事逼着翠翠问出的,你猜怎么着,缺德的锁柱这段时间老是缠着翠翠,你说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你说说,不是这样的事我能这么生气?昨晚我也是想和锁柱好好说这事的,可刚说几句他就给我犯犟,你猜他说啥?他说他就看上翠翠了,就要娶翠翠做媳妇,他还说他一个光杆啥都不怕,我和翠翠娘要是不愿意,他就燎了我家的房子,杀了我全家,成文你说说,他那样我能不往死了整他?”顿了顿道:“这回,不是他锁柱死就是我全家死,这回你也别说我师志忠心毒,我是被逼的。”
师志忠的这些话,师成文自然不可能全信,可听完后还是愤愤地骂道:“这个吃草倒料的畜牲,白吃了几十年的粮食。”顿了顿道:“我就说,你肯定是被锁柱弄得啥事气昏了头,谁碰上锁柱这个不吃粮食的也能气昏了头。”
师志忠听了师成文这话眼眶发红,道:“成文你说说,是我自小把他这畜牲养这么大的吧?我能不疼?不疼他能长这么大?可我养的是条狼啊!你看看,这会我也把他养活成人了,眼见也就出飞了,他就来这么整我,你说说他咋就能这么整我?成文你说说,能怪我对他下狠心?”说着话时,就留下两行泪。
俄顷,咬牙切齿道:“成文,这回我也不管啥人在背地里说啥了,我要不把他锁柱整死我就不叫师志忠,欺负我师志忠的没生出来!骑在我师志忠头上拉屎的没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