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腰带
过了贺兰山往北,便可以见到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常言只道:“水连天,天连水”,那大沙漠却是天连沙,沙连天。任你翘首极目四望,只见黄澄澄的细沙,一阵微风过处,黄沙汤起数尺高下,便如一片黄色的云海。风若大了些,那天地间就简直是一片浑蒙,不但天变成了黄色的,云变成了黄色的,就是连太阳,也变成了黄色的。那种景色,既雄浑,又苍茫,诗人曾有六字:“天苍苍,野茫茫”,那“苍苍”,“茫茫”,真是将当地情形,形容得淋漓尽致,是以一直被认为来之笔。
这时,正是九月份天气,清晨时分,一些矮小的灌木上,已有些薄霜,太阳才升起不久,便被旋风卷起的黄沙遮得像一个鸡子黄一般,一点也没有太阳的威力。天地之间,只有狂风的怒号之声,像是宇宙万物,皆已屈服在大风和黄沙之下。但是,倏忽之间,忽然有一个人的声音,自风声如涛中钻了出来,叫道:“倩儿!倩倩!听我说,听我说几句话再走也不迟啊!”语音短促焦急,显然是心中慌到了极点,像是失去了一生中最宝贵的物事,宁愿失了自己的生命,也要追它回来一般。
但他的声音并没有得到回答,一阵呼喊过后,“虎虎”的风声,重又掩盖了一切。不一会,万黄丛中,突然出现了血红的一点。
在令人厌倦的黄色之中,突然出现了那一点红色,极惹人注目,更使人注意的是,这时候正刮着西北风,但那红点,却顶风行走,其快无比。
那么大的风,即使是当地的特产黄羊,顶风奔走起来,也不能有那么快疾的,但那红点却像风平沙静的日子一般,迅速前移,不一会已经看清,那是一个披着大红披风的女子,头上连披风带着一顶风帽,面上蒙了一块白纱,面目也看不清楚,只见一头油光水滑的秀发,虽已沾了不少黄沙在上面,但却一见之下,仍叫人心中不由自主也想起这头秀发的主人,定是一个美貌女子。
那女子向无穷无尽的沙漠驰去,眨眨眼,又变作了一个小红点。此时,那声音又已传来:“倩!倩儿!听我讲一句话!只是一句!”
随着声音,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也疾驰而至,那书生年纪不超过三十,丰俊朗,穿着一袭青衫,但却面露焦急之色,他远远地望见了那小红点,足尖一点,身形暴起,“唰”地向前窜出丈许远近,再腰一塌,飞也似地追了下去。在他走了之后,又传来一阵“叮叮”的马铃声,一匹白马,马上骑着一个全身黑衫的女子,身形苗条,体态阿娜,虽然骑在马上,也有一股骚媚之态。那马儿却只是小步跑着,不急不徐,看来马上那个女子并不想急急赶路,还在好整以瑕地左顾右盼,每一顾盼之间,采飞逸,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自有一股逼人的态,口角微征上翘,一点樱唇,逗人瑕思,这时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像是心中方想着什么问题,一会儿烦闷,一会儿高兴的气,那样子既娇憨,又美丽。
她策着马,慢慢地向那红衣女子和书生奔驰而去的方向走着,过了一会,突然一抖绳,那马快步跑了起来,踢起一团团沙尘,原来她已看到了里许开外,那书生模样的人,正垂头丧气地回头走来,脚步比去时慢了许多。她面有喜色,一路迎了上去,待到两人相距已不过三四尺远近,她才陡地勒住了绳。
那书生像是没有发现她已来到自己身旁一般,仍是垂着头,唉声叹气地向前走着。那女子转过马头,在他后面跟了几步,“咯咯”一声娇笑,道:“怎么啦?邱大侠,追到了红衣女侠没有?”
那书生抬起头来,眼光刚好与她相接,本来他是准备口出恶言的,但一见那女子眼睛,美丽得叫人不忍粗声责备,便叹了一口气,道:“天魔公主,我姓邱的与你往日无仇,今日无冤。你在南,我在北,各不相犯。你既然路远迢迢,到关外来了,我也好意招待,为何却害得我这样!”那女子想来是唤作“天魔公主”,闻言又是一阵倩笑,笑声夹在那豪犷的风声间,越发显得清脆悦耳,动听已极,笑罢才娇声道:“哟!邱大侠,这话打那儿说起呀,我什么时候又害过你来?”
接着,眉一蹙,柳腰一摆,像是受了大委曲,语声中也带了几分凄惨的味道,叫人闻而鼻酸,道:“当然啦,谁叫红衣女侠的父亲是名闻天下的大侠客,我的父亲却是黑道上的邪教教主,自然要叫人家瞧不起啦!”
那书生又叹了一口气,道:“天魔公主,你说这些话干什么?眼前事情已坏,我立刻回家,连夜就要启程到关内去找她,你请便吧!”
天魔公主眼圈微红,道:“邱明,你竟要赶我走么?”邱明应声道:“非如此,我不足以对倩儿表明心迹,莫非你还真要害我到底么?”天魔公主小嘴一扁,眼眶中泪花乱转,道:“好,我走,我走!”随即口气一软,道:“邱大侠,你至少要让我回去收拾一下吧!”邱明道:“那个自然。”天魔公主又转嗔为喜,展颜笑,犹如鲜花盛放一般,道:“邱大侠,请上马吧,比你走回去快得多了。”
邱明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怎可同骑一马?”天魔公主笑道:“既然男女授受不亲,何以在书房中拉住我不肯放手?”
邱明脸一红,想要狠狠地瞪她一眼,但却又提不起勇气,只得身形微矮,不再理她,向前直驰而去。天魔公主一提绳,跟在后面。邱明听了身后的马铃声,心中烦乱已极,又不想再回头见天魔公主一面,他心中只是狠狠地问自己:“为什么会拉住了她不肯放?为什么在那一刹那间,会将与自己相恋已经三年的倩儿忘了个乾乾净净?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他是得不到答案的,在风沙中,邱明和天魔公主,一前一后,相隔总不超过三四丈远近,直向东北角驰去,不消半个时辰,便已隐没在沙尘之中了。
看官,这两女一男,其中关系究竟如何?想来大家仍是如处五里雾中,在下自会一一表清。却说距此事一月以前,塞外李冈堡前,突然来了一个一身黑衣,满口南音的年轻姑娘,骑在一匹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上面,见人就问道:“大哥,你知道威震万里邱大侠邱明住在那儿?相烦指点一下!”
那威震万里邱明,乃是塞外第一条好汉,文武双全。长城上下左右,谁不知他的威名?邱明好客非常,经常有江湖上朋友来找他,并不出。但那位姑娘美丽出众,语音娇柔,若问着了年轻些的男子,那里还厅得到回答,早已灵魂儿飞上半边天去了,因此众人俱都感到怪,但自然有人指点与她知道,不一会,她已来到了一所房屋门口。
那房子高高一堵围墙,门口除了两只石头狮子外,静荡荡的再无人影,怪的是,那两只石狮子,和人差不多高,每只怕不有千余斤重,但却正放在大门之上,那门本不甚阔,被两只石狮子一挤,就算开了门,人也不能走进去。那女子翻身下马之后,见背后已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小孩子,便对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问道:“小哥,敢问邱大侠可是住在这里?”
邱明在当地极得人心,那孩子道:“是啊!”女子又道:“为何一个人也没有,又在门口放了两只大石狮子?”那孩子像是背熟了似地,道:“邱大侠说,若有生客来找,能将门口两只石狮子移开的,便可迳自从大门进去。”那女子一听,道:“哎哟,这不分明是为难我们弱女子么?”
这时,除了小孩之外,门口也已围了不少大人。原来邱明威名远播,江湖上三教九流,每日均有人来找他。若来人是正派的,邱明白然乐于相见,倾心论交。但其中偏偏有不少黑道中人物,或是下三滥,来时存心不良,一来就生事。邱明想要善加对付,也是不行,动起手来,伤了他们一个,不消数日,便又引来几个,打着比试武功的旗号,前来生事。日久厌烦,邱明为人又文人气质甚浓,实在不想惹事,因此才想出这一个办法来。果然如此一来,不少人来此之后,便知难而退,门庭清静不少。邱明也得与三五好友,下棋弹琴,谈论武艺。但李冈堡的人,从此也多了一桩消遣,那就是一见有人来探访邱大侠,便围了拢来看来人能否将石狮子移开。那女子一来,便已轰动,起初人家还当她是耶大侠的熟人,后来见她来到门前,竟连门口都不认识,分明是个生人,因此人便越围越多,一听那女子如此说法,有不少浮滑子弟,便哄然大笑起来,道:“真是啊!这不分明是难为弱女子么?邱大侠怎地如此不通情理?”
那女子不闻不问,来回走了几步,柳腰款摆,看得人目眩摇,又悄声软气地道:“大伙儿让开些,莫叫石头狮子碰到了脚!”
此言一出,旁观众人不觉轰然大笑,有快嘴的便道:“姑娘你若会武,轻易功夫定错不了,不如打墙上跳过去吧,千万别搬那石狮子,留闪了腰!”那女子媚眼一飘,道:“是吗?”那说话的人几曾见过这等美貌女子,即使曾经见过,又何曾有这样的媚眼向他亲来,因此连骨头都觉轻松,张大了口,竟讲不出话来,那女子“咯咯”一笑,向石头狮子走去,道:“我就不信自己那么娇嫩,连两只石头狮子都搬不动。”
旁观众人见她语气之中,竟不将那千余斤一只的石头狮子放在眼中,只当她是在说着玩儿,但见她缓步向石头狮子走去,却又不得不千百只眼睛,全都望住了她,只见她停了一停,弯下腰去,那样子倒像是在穿绣花鞋儿,好事的人刚想笑出声来,一眼望见那石头狮子,已缓缓晃动起来,俱都吓了一跳,心想这样风吹得倒的一个女子,却能搬起千余斤重的物事,莫非是观音菩萨下凡不成?一起瞪大了眼睛,那女子轻轻巧巧,叱一声:“起!”便将石头狮子托起,娉娉婷婷,走了几步,再轻轻放下,将左边那只,也如法泡制,然后才伸出纤纤五指,抓了门环,“啪啪啪”碰了三下,朗声道:“邱大侠在么?久闻邱大侠好客异常,为北方武林之冠,在下复姓公孙,名燕,特来拜见,尚幸勿拒人于千里之外!”
公孙燕将第一只石头狮子搬去时,早就有人走后门飞报威震万里邱明知道,邱明正在和一位朋友下棋,听得一个女子,黑衣白马,已将一只石狮移开,便大吃一惊,推桌而起,道:“杨兄,来者莫非是天魔教教主之友,天魔公主么?”那被称为“杨兄”的乃是一个中年人,善使暗器,一身小巧功夫,冠绝江湖,人称赛时迁,姓扬名加典,江湖见闻最广,立即答道:“那天魔教是出名的下三滥,黑道上朋友尚且不肯与之交往,她来作甚?”
正谈说间,家人已来报:“有人搬了石狮,已在扣门了!”既然来人能将石狮搬开,邱明便无不见来人之理,忙命大开中门,和杨加典一起急步走出,那女子正盈盈走入,两人一个照面,俱都呆了。
邱明原想那天魔教在江湖上名声如此恶劣,教主之女,定也是个凶恶不堪的女人,怎知一眼望去,年龄不过二十上下,皮肤软霜亚雪,衬着一套黑衫,更是说不出的娇媚,眉目之间,虽然隐含一股荡意,但却仍有天真未琢的味道。天魔公主公孙燕,原只道威震万里邱明,不是一个老头,也是一个中年人,怎知走了出来,面如冠玉,鼻如悬胆,丰俊朗,头戴书生巾,脚踏粉底靴,竟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两人这一呆,竟连招呼也忘了打,还是杨加典见机,忙作了一揖,道:“这位便是邱大侠,姑娘来此何事?”公孙燕也是觉自己太过失态,还了一礼,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邱大侠难道就这样待客么?”邱明脸一红,道:“姑娘请进!”
三人齐内走进,自有人牵过公孙燕的马儿,公孙燕道:“小心加料食,莫要瘦了马儿,江湖上传说出去,道邱大侠连马儿都不好好款待!”
邱明与杨加典两人,已知天魔公主公孙燕此来,定是不怀好意,听她藉着马一事,借题发挥,竟大有讽刺的意味,邱明首先忍不住,笑道:“那倒还不至于,来寒舍盘桓的人,若不是想要在下难堪,大抵都是好好离去的!”
公孙燕“咯咯”一笑,斜眼一睨,道:“是么?”那态度似真非真,似假非假,令人捉摸不定。邱明与杨加典对望一眼,俱都猜不透她是何心意.。
不一刻,三人已来到一座小花厅中,那小花厅陈设清雅,全是大理石红木的椅子茶几,分宾主坐定之后,邱明道:“姑娘远道来此,有失招待,望乞恕罪!”公孙燕抿嘴一笑,道:“想不到威震万里竟然如此文采!”邱明觉得脸上发热,大概又红了起来。说也怪,大阵大仗,他也见了不知多少,但对住这个女子,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呆了一刻,才道:“那里,那里,姑娘怎生称呼?”天魔公主又是一笑,真是荡魂摄魄,道:“我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燕字!”
此语一出,邱明心中一惊,暗道果然是天魔公主,便道:“原来是天魔公主,失敬失敬!”公孙燕嘴一抿,道:“天魔教是黑道中的下三滥罢了,邱大侠想来一定瞧不起我吧?”她讲话句句话锋锐利,邱明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道:“那有此事,天魔公主来寒舍有何贵干?”公孙燕一听,便离座而起,盈盈一拜,道:“家父令我来此,道:千五百天魔教徒,齐向邱大侠拜候!”邱明赶紧还礼,心中暗自疑惑,心想自己与天魔教向无渊源,天魔教主公孙湛怎会特地差他女儿前来拜候!口中忙道:“不敢不敢,姑娘请坐。”
公孙燕笑道:“别忙,还有下文哩!”邱、杨两人心中一凛,只听得她道:“家父道:天魔教徒要算邱大侠赏一口饭吃,命我来向邱大侠借一千五百两黄金使唤!”
邱明和杨加典听了,立时面色一沈,暗道天魔教真个下流已极,如此行径,何异抢劫?若给了他们,以后更加勒索无穷,邱明便冷笑道:“在下若不借呢?”公孙燕樱嘴一扁,道:“那我回去就得给父亲打死,况且千五百教徒,也会寻上门来,等邱大侠赏饭吃的!”
邱明见她竟然持天魔教众的势力要胁,拂袖而起道:“在下并非达官贵人,何来一千五百两黄金?姑娘请便罢!”竟立即下了逐客令。公孙燕仍是俏声软气地道:“没有黄金也行,来时家父曾道,邱大侠外面仇人不少,若能得了他们的首级,到绿林朋友处一走,怕也可有千把两黄金到手!”
邱明听了,真气得肺都要炸,沈着声道:“邱某首级在此,你何不快些动手?”公孙燕向他看了一眼,道:“早知威震万里邱大侠是如此一个俊俏郎君,我也不讨下这趟差使了!”这话如此轻薄露骨,实在不应出于一个闺阁女子之口,但公孙燕道来,却一点也不觉得害羞,相反地倒是邱明脸红了起来,暗想天魔教在江湖上声名何等之坏,这女子定是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也成了卑贱之人,忍不住气道:“姑娘说话尊重些个,黄金没有,首级在此,多废话作甚?”
公孙燕像是受了委屈,道:“远来是客,邱大侠可得让我几招!”一语甫毕,身形便动,其快无比,“飕”地一声,那破空之声,到了极点,邱明但觉黑影一晃,人已攻到,同时又带起一溜银光,那小花厅不过两丈见方,避无可避,只得顺手扔起一张椅子,挡了过去,人也顺势向侧跃开,只听“叭叉”连声,那一张椅子,已被摔在丈许开外,碎成片片,天魔公主娇声道:“躲得好快啊!”人随声到,又是一道黑影,一溜银光,疾扑过来。
杨加典见已动上了手,连忙后退,一招已过,两人只觉公孙燕手中兵刃,银光闪闪,竟未看清是什么物事,也未看清她是怎样取出来的,身法之快,于此可见,心中都不禁暗暗佩服她一个女子,武功能够练到如此境地,真是不易。
邱明见她第二招又到,身形一矮,仍不还招,险中求胜,竟在那缕银光之中穿了过去,但才一越过,便觉身后风生,猛地想起一事,大吃一惊,一扑倒地,“就地十八滚”,疾滚开去,但饶是如此,已听“嗤”地一声,后背心衣服,已被撕了一幅下来。
杨加典旁观者清,见邱明那一穿,堪堪已经穿过,但天魔公主手中那缕银光,却像活的一般,转过自来,迳攻邱明后背心,杨加典心中一凛,喝道:“邱兄小心,那丫头手中所使,乃天魔教镇山至宝腾蛟剑!”话刚出口,邱明也险险避过,已在四五尺开外站定,公孙燕一招不中,立即撤回,看那身法,极有法度,显是能手,站定之后笑道:“这位英雄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敝教的破铜烂铁。”
两人这才看清,那腾蛟剑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打造的,长有五尺,细小如指,与寻常安剑大不相同,软柔异常,一如软绞也似,除剑尖有一个两寸来长的弯钩之外,通体全是半寸大小的小钩子,微一抖动,那些钧子全会活动,倒像是一条银光灿烂的大蜈蚣一般。
这种怪异兵器,两人俱未见过。公孙燕停了半晌,道:“邱大侠不亮兵刃么?”
邱明见衣服被扯破,已吃了大亏,心中气已不下,暗忖这一败,全是没认清她手中兵刃之故,任是她腾蛟剑招数再妙,也挡不住自己从小练起的“天一罡气”,内家真力的妙,冷笑一声,道:“癣疥之患,何须兵刃!”公孙燕面色微变,道:“邱大侠果然文武双全!”“唰”地一声,将腾蛟剑抖得笔直,运人带剑,冲了过来。
邱明话一讲完,也已将“天一罡气”运至手臂,“呼”地一掌向前打出,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劲,又全是进身之招,使的又是各自毕生绝学,这一招使出,待到知道对方也是进身招数之时,电光火石般已经交上了手,那里还有退缩的余地!
邱明首先气纳丹田,原来他所练的“天一罡气”,乃是一种极高超的内家真力,劈空伤人,当者立亡,他以三十不到年纪,能享如此盛名,岂是等闲之事?真气一聚,手腕一翻,一招还未使老,第二招又到,“童子拜佛”,掌风飒飒,迳袭公孙燕胸口,公孙燕也觉骑虎难下,腾蛟剑连抖三抖,三个波浪般的起伏过处,刚好迎上邱明的掌风,只觉手腕一紧,腾蛟剑突然向上扬起,似要脱手飞出,只得手臂顺势向上一扬,但这一来,胸前门户已然大开,邱明的“天一罡气”化为掌风,何等厉害,得隙便入。
公孙燕自出世后,乃父公孙湛便用秘制化骨膏日日泡浸,别看她花容月貌,内外功也已臻绝顶,觉出掌风已到,一面气凝胸前,一面足尖一点,就着腾蛟剑上扬之势,凌空拔起,只觉得一刹那间,像是透不过气来,跃上之后,调匀气息,才得如常,人在空中一侧身,窜开丈许,才一落地便叫道:“好俊的内家劈空掌!”
邱明一掌推出,掌风一半扫中腾蛟剑,另一小半,分明已袭到公孙燕胸口,但却被她硬挡了下来,这一掌他虽未用全力,但寻常人怎能挡得住?心中也不禁暗暗钦佩,一见公孙燕已避了开去,觉得三招中,胜负虽还未分,实则高下已判,只道她会知难而去,因此不再进招,道:“姑娘请便,在下一盘棋残局未完哩!”
公孙燕道:“邱大侠,我还有一件东西未到手呢!”邱明一时觉察不到,道:“什么东西?”公孙燕身形一晃,人便直欺近身来,一面娇叱道:“邱大侠,你的首级!”腾蛟剑疾挥而出,“唰”地一声,已自邱明颈旁擦过,手腕微翻,腾蛟剑一个转弯,竟要将邱明脖子围了起来。邱明暗骂不知好歹的丫头,沉脖坐马,身形一矮,“呼”地一声,腾蛟剑刚好在头顶擦过,邱明见她下得如此杀手,手下再不留情,踏中宫,走洪门,一掌迳印公孙燕小腹。
这一来,两人相隔已然极近,公孙燕滴溜溜一转,来到邱明身侧,邱明一掌印空,力贯掌心,手臂向怀内一带,他那“天一罡气”内家真力,能发能收,这一带,公孙燕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前拖去,急使“千斤坠”时,右脚已然一松,向前一步跨出,法度大乱,邱明左臂一伸,“独劈华山”,同公孙燕当头盖下,端的气势雄浑,不可方物,公孙燕步法已乱,看来万难躲避,但正在此时,邱明鼻际突然闻到一股幽香,同时见到公孙燕面若芙蓉,俏丽之至,心中一个念头掠过,暗道这一掌若盖了下去,如此美貌的一个脸庞,立刻就要血肉模糊,心中一软,便生生将掌向旁移了三寸,改袭公孙燕左肩,那知公孙燕也是料不到邱明已将内家天一罡气练到了如此地步,才会有这一个失闪,邱明一掌半途向旁移出,就这一耽搁功夫,她已施展上乘轻功,“移形换位”之法,身子平空向旁移开三尺,避了过去,并还就势一剑,“枯树盘根”,来扫邱明下三盘。
邱明见她见机如此速,忙一跃而起,避了开去,公孙燕既已得隙进招,三十六路腾蛟剑法一经展开,密不透风,着着连绵,邱明内家真力虽然凌厉,也难以袭到她的身上,一时之间,只见一团银光,裹着一个苗条啊娜的黑色人影,和一个潇洒安闲,袍袖飘飘的书生,翻来滚去,杀成一团。那杨加典在江湖上以轻功着称,也算得是一条好汉,但如此恶斗,也恁地少见。
两人以快打快,邱明掌风呼呼,将公孙燕逼在五尺开外,公孙燕腾蛟剑不过五尺长,因此招数虽然谲异凌厉,但却无奈邱明何,不一会,早已打了四五十回合,兀是不分胜败,邱明不耐烦起来,清啸一声,“呼”地一掌,将公孙燕逼开数步,人突然站住不动,两脚不丁不八,一个转身,眼看公孙燕已一剑刺到,才又“呼”地一掌,看来好整以瑕,全不费力,实则这一掌缓缓发出,劲道要比以前大了好几倍,公孙燕甫一接触,便知厉害,虚晃一剑,避了开去,道:“邱大侠打累了要休息么?”邱明岂能和她在口舌上斗胜,喝道:“要走就走,要上就上,废话什么?”公孙燕却笑了起来,道:“邱大侠,我也打累了,明天再打,你就不肯留我在此住一宵么?”
邱明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心想她既道明天再打过,要在此留宿一宵,自己好客之名在外,现在的宾馆又空,怎能不让她住?便冷冷地道:“请便!”公孙燕嘴一撅,道:“好怠慢客人啊!”邱明不屑再理,刚待转身与杨加典走进去,忽听家丁报道:“红衣女侠来了!”
家丁一语才毕,一团红云飞也似扑入,叫道:“明哥!”邱明立即面露喜色,迎了上去,道:“倩儿!”两人各自捏住了手,半晌不语。公孙燕见那女子,一身大红衣衫,容貌也极俏丽,若她与邱明亲热之状,两人想是一对情侣。听家丁说这女子是红衣女侠,谅来就是名闻天下的大侠客,连环八仙剑花豪之女花倩了。那连环八仙剑花豪,义薄云天,性如烈火,纵横江湖三十余年,未遇敌手,内外功俱臻绝顶,黑道上人望风而逃,公孙燕既是天魔教主之友,那天魔教横行不法,什么坏事都做,有两个香主,便死在花豪之手,因此天魔教众,都恨花豪入骨,只不过因为他武艺太高,奈何他不得,因此才未去报仇。
此时公孙燕见了花倩,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仇恨,看了一看,娇声道:“邱大侠,明日再会了!”那红衣女侠花倩,原是三年前,在一位江湖人物的寿宴之上,与邱明相识的,那时她还不过十七岁,情窦初开,两人一见锺情,双方又俱是武学名家,那时邱明之父,天一老人邱本还未死,上一代既有交情,自然希望下一辈结成亲家,因此顺顺利利,当时便订了婚,讲好三年之后,便行婚礼,偏偏天一老人邱本,去年逝世,只得再等三年,花倩随父亲住在关外,难得才出关来见邱明一次,平时的刻骨相思,全要在见面时倾诉,飞也似赶进来时,虽看见有两个人在厅中,却只道是邱明的熟朋友,相思情苦,也顾不得人家取笑,便扑向邱明,此时忽然听到一个莺声呖呖的女人声音,不觉一惊,回头一看,竟是一个绝色女子,眉目间隐含荡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住邱明,讲话不三不四,她虽是女子,却大有父风,性子极烈,当下便立时起疑,要看邱明怎生回答。
邱明见到了心上人,那还将公孙燕放在心上,随口答道:“请便!”公孙燕“咭”地一笑,极不正经,转过身去,细腰轻摆,烟视媚行地走了。
花倩见她走出,才问道:“明哥,这女子是谁?怎地这般骚声浪气?”邱明便将公孙燕来此的目的说了,两人全是艺高胆大,根本没将天魔教放在心上,自管自诉说别后相思之苦不提。
却说公孙燕才一走出,便听得花倩讲她“骚声浪气”,心中不觉一酸,暗想自己不过是天魔教主之女罢哩,生平又没有勾搭过男人,怎地人人见面,皆当自己不是正经女子?看那红衣女侠,不过是仗着父亲名头,才能蒙邱明青睐的罢了,若论容貌,怎及得自己万一?为什么邱明对她和对自己,却截然不同?
她一路走,一路越想越恨!想来想去,仍想到了那“骚声浪气”四字,银牙暗咬,心中骂道:“好!我就教你们看看骚声浪气,横竖天魔教坏事也做得多了,绝不会因我一人清白,人家就会赞天魔教一声好的!”主意打定,便迳去安息。
三更敲过,邱明与花倩情话绵绵,听了更鼓声,才知夜已深了,便依依不舍分手,各自安息,邱明想起两年后两人便可成婚,心头甜蜜,低着头只管走,来到自己房门口还不知道,进房以后,也不点灯,往床上便倒,怎知才一倒下,便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吓得他老大一跳,疾跳起来,喝道:“是谁?”
床后那人“咯咯”一笑,跳出来,一晃火摺子,点着了灯,道:“邱大侠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如不私自闯进,难道来打门,你便肯开么?”邱明被她的歪理逼得讲不出话来,便道:“天魔公主,夜已深了,请放尊重些!”原来在床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天魔公主公孙燕,她原来是躺在邱明床上的,但当她看到邱明走进房来准备上床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将娇躯滚落床后,却未想到这一滚之间,轻微声叫,已被邱明听到。当下她突然倩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道:“瞧啊,孤男寡女,深夜岂可同处一室?邱大侠,你又不是没有腿,为什么不走出去?”
公孙燕这一阵倩笑,声音动人到了极点,邱明虽是情有独锺,绝未将她放在心上,但却也不禁抨然心动,心中暗想公孙燕这话可一点也不错,赶她不走,我自己却是可以走的呀!但是怕心中虽是这么想,抬头一看,灯光掩映下公孙燕一张美丽的脸庞上,含有说不出来的一股诱惑力,竟使他双脚像钉在地上,挪动一步都不可能,公孙燕也不言语,剪水双踵,在邱明身上扫来扫去,口角似笑非笑,真叫人疑心是嫦娥下凡。
邱明看了一会,心中越发不克自制,半晌,才猛地警觉,暗道:“怎么啦?若再在这里躺下去,怕不要半生名誉,付之东流!”这样一想,出了一身冷汗,刚要移步走动,公孙燕又是一笑,道:“邱大侠,你要走么?”
话声甫毕,邱明便觉身旁微风焕然,一条人影疾掠而过,邱明急忙斜步回身,五指一收一放,一掌砍出,但那条人影已如旋风也似,跑了开去,邱明定睛一看,正是天魔公主,站在门旁,伸手拦住门口道:“刚才不走,现在迟了!”
邱明给她闹得啼笑皆非,若换了常人,他早已下了煞手,但这时说也怪,一见公孙燕那千娇百媚的样子,竟提不起决心来,刚才那一掌,也是犹豫了一阵才砍出的,所以竟给公孙燕在他身旁掠过。此时他心中虽然焦急异常,知道再在这里留下去,定然没有好结果,因此见公孙燕拦在门口,不让他走,又一个转身,直奔窗口而去。
身才转过,忽听公孙燕娇喝道:“邱大侠!”邱明回过来看,只见公孙燕手掌微扬,一蓬五色轻烟,脱手飞起。邱明大吃一惊,知道这蓬五色轻烟,定是天魔数中极厉害的毒粉,因此急运“天一罡气”,但已来不及,闻得异香扑鼻,一阵昏眩,竟然后退两步,坐在床上!
公孙燕扬手所放出的那蓬五色轻烟,乃是极细极微的一包粉末,以本身内力放出,随风浮沈,是以看来如轻烟一般,唤作“五毒**砂”,是天魔教数十种迷药闷香之中,最厉害的一种,那天魔教所以被江湖好汉视为下三滥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仗着这种下流东西,横行江湖,从不讲江湖道义之故。邱明虽已防到几分,但却料不到公孙燕会立刻出手,因此虽然立即闭气,也已吸入了少许,还算仗着他内功深湛,才不致立时昏倒,令人摆布。若换了常人,早已晕倒了。
公孙燕见一把“五毒**砂”撤出,邱明竟能不立时被迷,心中倒也暗暗佩服,这时见邱明坐在床上不动,看样子正在勉力支持,暂时再难逃得出去,自己计已得逞。暂且放下邱明不理,暗笑一声,对门外叫道:“来人哪!”叫了几声,家丁不知何事,忙跑了过来,一见公孙燕在主人房中,不禁一愣,公孙燕却若无其事,道:“快去叫红衣女侠来此,邱大侠找她有事!”家丁哪知究理,忙一迭声地答应着去了。
经此一闹,天色已近三更,公孙燕见家丁去后,又娉娉婷婷走了回来,在邱明身旁坐下,半个身子,几乎全靠在邱明身上。邱明白中了少许“五毒**砂”后,自知天魔教的这一类毒药粉末,极为厉害,因此运“天一罡气”闭了所有穴道,全力运功,要将毒气逼出,所以虽觉一个软绵绵的身体靠了过来,也不敢乱动,唯恐一个不慎,真气走岔,坏了大事。
公孙燕也是会家,一见邱明如此情状,便知他绝抽不出精力来理会自己。过了一会,只听传出一阵脚步声,公孙燕心知红衣女侠即将赶到,心中暗暗欢喜,骂道:“贱人,刚才你骂我骚声浪气,看现在你怎么个难过法吧!”她自小在天魔教那种什么下流事都做的环境中长大,因此竟不觉得自己如此做法有什么不当,更也想不到因此会搅出偌大风波来!只是越想越欢喜,竟靠在邱明肩上,咯咯乱笑,直笑得花枝乱颤。
她一面心中高兴,一面留意门口,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口红光一闪,红衣女侠花倩,面带笑容,已在门口站定,道:“明哥,叫我……”下面“有什么事”四个字还未出口,已看清室内情景,只见邱明两眼微阖,公孙燕依在他的旁边,花倩立刻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几乎栽倒!定了一定,才强摄心。她为人大有乃父花豪之风,性烈如火,细一思量,足一顿,叫道:“好邱明,还特地叫我来看么?”
公孙燕并不站起,只是眼儿一飘,道:“哟,红衣女侠来了么?请坐啊!”花倩气得肺都要炸,讲不出话来,“唰”地一声,拔出长剑,分心便刺。公孙燕早有准备,飘然避开,花倩身形一矮,欺近身去,“唰唰唰”连环三剑,分刺公孙燕上中下三盘,剑光霍霍,凌厉无比,花倩剑法本已超群,眼下将公孙燕恨之切骨,这一招“灵龙三现”,更是厉害。公孙燕身形一起,避开两剑,手在腰间一抹,腾蛟剑疾挥而出,“铮”地一声,两剑相交。这两个女子,一个名满天下,大侠花豪之女,一个是出名的邪教公主,论功夫可说是不相上下,两剑相交,花倩用的乃是普通青钢剑,哪有公孙燕腾蛟剑的锋利,幸而花倩一见公孙燕兵刃出手,银光连闪。便知异物,因此一交上手,立即回步撤招,跃后三尺一看,果然自己剑身上,已被腾蛟剑砍出了半分来深一个缺口。
花倩呆了一呆,看公孙燕时,手持腾蛟剑,正在咯咯轻笑,那模样叫人恨不得将她碎万段,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笑什么?”公孙燕正要惹她生气,反倒笑得更开心,她自小在天魔教中长大,什么下流话不会说?笑了一会,回骂道:“红衣女侠,怎地脸色铁青?可惜明哥哥不看你的!”
花倩气得花容失色,再也忍不住,叫道:“邱明,你怎地装作没事人儿?还不起来说话?”可怜邱明这时正在运“天一罡气”逼毒,如果一搭腔,不但前功尽弃,五毒**砂要乘隙而入,就是一个疏忽,真气走岔,不死也得残废。因此虽然明知事情已僵,但也不敢出声,只盼花倩不要立时就走,等自己将毒逼出之后,再说个明白。可是公孙燕何等聪明,早已看到这一点,冷笑道:“也没听说大姑娘家,又是大侠之女,人家男人不睬,还在一味叫唤的!”她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刻薄,分明是将花倩当作引蜂惹蝶的淫娃看待。花倩心想自己若不走,当真无话可说,眼下这一口气可是难出,长剑一摆,娇叱道:“有姓花的一口气在,必令天魔教邪教烟消云散!”公孙燕道:“请便!”花倩忍住心头恶气,足尖一点,窜了出去,公孙燕见计划已全部成功,咯咯娇笑不已,正在高兴,邱明已一跃而起,更不理会公孙燕,立即夺门而出,一面大叫道:“倩妹!听我一言!”
但此时花倩早已奔出里许,那里还听得到他的叫唤?邱明奔出宅门之后,只见天色漆黑,不知花倩向何处去,迟疑了一阵,暗想她定是回家去寻她父亲哭诉,因此便向西方追去,直追到天色微明,他轻功本胜花倩一筹,已看到了一个红点,在前飞驰,是以又高声叫唤起来,怎如花倩亲眼看见他和公孙燕偎依在一起,如此亲热,再加上公孙燕冷言冷语讥讽自己,他竟装作不知,因此心中对这个未婚夫婿,实已恨到了极点。虽听到了他的叫唤,但却银牙暗咬,跑得更快,邱明又追了一阵,没有追上,心想此事必须自己亲去她家,才能解释明白,因此颓然而返,准备稍事收拾立即动身。怎知他出来追花倩后,公孙燕也骑了马,跟在后面,他一回头,刚好遇到。
公孙燕夜来戏弄邱明,还只不过是为了报花倩那一句“骚声浪气”之恨。但这时又见到邱明,想自己害得他如此,他对自己还是好声好气,并不想痛打自己,对他不禁起了一股莫名的好感,暗想自己确实做得太过份了。因此见他不肯上马和自己并骑,也不勉强,不即不离,跟在邱明后面,同回邱府去。
邱明一到家中,便一迭声吩咐道:“快备牲口,我要赶远路,立即动身!”家丁不知缘由,慌手慌脚地牵出马来,邱明一手接过绳,跃上马背,天魔公主公孙燕笑道:“邱大侠,你真不愧是一个多情郎君!”邱明头也不回,也不回答,绳一抖,就要冲出大门去。却见眼前银光一闪,公孙燕手持腾蛟剑拦在面前,道:“邱大侠,你要走了么?”
邱明深吸一口气,暴雷也似喝道:“你还要怎地?”那一声暴喝,声音之飨,犹如半天中响起了一个霹雳,几个家丁吓得踉跄跌倒,公孙燕也觉耳际嗡嗡不绝,但她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笑道:“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啊?我来你家,要办的事,还没有办完呢!”
邱明想起她来此是为了勒索财宝而来,已是无理,更何况夜来使无耻手段,令自己和爱侣分离,见面不知要费多少唇舌去解释,就此放过,看她是女流之辈,强忍这一口气,倒也罢了,而她却还敢提借银之事,泥人儿也有个土性,邱明不禁气往上冲,冷笑道:“邱某人脑袋在此,姑娘请动手吧!”
天魔公主公孙燕真个说得出做得到,笑道:“如此多有得罪!”腾蛟剑一屈一伸,如灵蛇也似,迳来刺邱明咽喉。那时两人刚在大门口,一霎时间,已围了一大群人,皆不知何以那么美丽的一个少女,竟敢和威震万里的邱明动手,因此尽皆屏息以观。
邱明见公孙燕真个出手,心想为民除害,今天可不能理会你是美貌姑娘,丑陋大汉。一牵绳,那马“得得”跨开了两步,避开了她这一剑。公孙燕昨日曾与邱明较艺,邱明凭一双肉掌,已堪将她击败,因此一剑刺空,竟使腾蛟剑法中的绝招,将剑作鞭,连颤数颤,来削邱明头脸,邱明手起一掌,竟不理会她剑术中藏有什么变化,以“天一罡气”与之硬拚,掌风到处,将腾蛟剑震起两尺高下,公孙燕后藏杀着,果然使不出来,待要变招再攻时,邱明已将一支纯钢判官笔,取在手中,并且跃下马来,就势一招“指东打西”,不点人而点马,公孙燕坐骑虽是一匹宝马,但到底是畜牲,怎能避得过?前腿一屈,公孙燕叫一声:“好厉害!”人便凌空飞起。
邱明建她脱身,并未随着马腿前屈而摔倒,身形一晃,便跟了过去,不等地身形站稳,一招“满天星斗”,判官笔划了一个小回圈,连点她肩下“期门”、“檀中”两穴。公孙燕一个“铁板桥”,上身后仰,判官笔正好在她面前擦过,她腾蛟剑也已挥出,“横扫千军”,来削邱明双足,邱明向上一跃,避开腾蛟剑,手腕一翻,判官笔又疾点而至,同时左掌“呼”地一掌,公孙燕待向外避去,却为邱明掌风所逼,不敢硬闯,判官笔来势极猛,眨眼之间,已将点到她的“人中穴”,百忙中公孙燕只得一矮身形,不向外避,反倒向邱明冲去,邱明这一笔一掌,配合使用,不知败了多少知名好汉,此时为讨厌公孙燕纠缠不休,是以施出,但也料不到公孙燕竟然如此聪明,犯险求生,觉得一笔点空,眼前一花,一阵幽香过处,竟向自己扑来,反倒慌不迭避了开去,这一来,公孙燕守中带攻,已占上风,腾蛟剑舞起一团银光,邱明虽不怕她,但急切间想要取胜,却也不是易事。两人翻翻滚滚,杀了半个多时辰,兀自不分胜负,邱明急躁起来,暗想自己若不是立刻赶到花家,和花倩说个明白,误会定要更深,如缠斗下去,何时是了?想至此处,身法突然一紧。
只见他掌出如风,一枝判官笔如万点黑星,招招都指着公孙燕身上三**穴点来,不几招过去,公孙燕已难抵挡,唯有将腾蛟剑舞了个密不透风,只守不攻,只听“铮铮铮铮”,响声不绝,那是邱明的判官笔与公孙燕腾蛟剑拍击之声,可知邱明进招之疾,与公孙燕剑法之熟。公孙燕既已有守无攻,败象已露,邱明一声轻啸,人突然凌空拔起,围观者纷然叫好,公孙燕一见他跃在空中,便疾向旁移开数尺,谁知邱明既然勤练“天一罡气”,早已身轻如无,在空中一个转折,竟追了过来,凌空下击,“呼”地一掌,公孙燕逼不得已,着地便滚,手在怀中一探,待要败中求胜,再放“五毒**砂”时,忽听蹄声得得,围观众人一齐闪开,两匹高头大马,冲了进来,叫道:“邱兄,祸事来了!家父不久便要赶到,你看这面七煞令旗,他已多年不用,此时却取了出来!”
邱明一看来的两人,乃是花倩之兄,花林和花通。看花林手中,持着一面黄色的锦绣三角小旗,旗上绣出七个圆圈,知道这是花豪早年在绿林道上所用令旗,非有深仇大怨,绝不使用,照例令旗送到,对方若知道厉害,明知躲不过,便须仰药自尽,还可求个全,否则等他亲身到达,一样是死,但死法却不知惨几倍。暗想花倩即使受了委屈,乃父要为地出气,也不用使出七煞令旗来的啊!因此面色陡变,道:“两位兄台,岳父大人怎地以旗相授,是何意思?”
花林、花通两人,向公孙燕看了一眼,眼圈一红,道:“舍抹在半道上身死,恰巧家父经过,舍妹临死前道是为你与这荡妇所害,是以家父令我等持旗前来,邱兄,愚兄弟素知你为人,可是这荡妇所为,你还被蒙在鼓中么?”
邱明这一惊更非同小可,道:“两位兄台莫非取笑于我么?”花林、花通正色道:“人命关天,怎能说笑?”邱明道:“清晨时分,我还追赶她来,到现在不过两个来时辰,怎地会突然身亡?”花通道:“也是怪,像是中了什么毒,家父赶到,勉强讲了两句话道:邱兄你和天魔公主,一起害她的!”
邱明这时不能不信,心中一阵翻滚,眼前发黑,胸口发甜,竟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花林、花通对视一眼,花林道:“大哥,我说邱兄必不是害倩妹之人,你看如何?”花通还未回答,邱明又是一声大叫,手臂一震,判官笔脱手飞出,“铮”地一声,正打在门前那两只石狮子上,竟然插进去,可知他心中之痛,这一震实是用了大力,花林、花通见他如此痛切,想起爱妹身亡,眼中不禁垂下泪来,一眼望见公孙燕面色惊愕,但还若无其事,齐声怒喝道:“贱人,倩妹身中毒而亡,天下除了天魔教,谁还能用毒如此不着痕迹?还倩妹的命来!”
说着,两兄弟各自伸手在腰间一抹,“匡”一声飨,制成两柄大环鬼头刀来,大踏步跨过,不由分说,每人“唰唰”两刀,四柄刀影,齐向公孙燕砍到。
公孙燕听说花倩突然死去,花豪已发下七煞令旗,要为他女儿复仇,心中也暗暗称,暗想若要立刻溜走,自然还来得及,但天魔教主女儿尚且如此胆小,天魔教众以后怎还能在外见人?
因此明知若要不走,事情必要惹到自己身上,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下来,她这里刚在思索,花林、花通已然杀到,名家之子,家学渊源,的确是不同凡响,这四刀既快且狠,虽被她避过,但已是极为狼狈。
那一旁邱明痛定思痛,大叫一声,也赶了过去,双掌齐发,向公孙燕袭到,掌风到处,地上灰沙齐扬,旁观众人开始只当是比武,所以来看热闹,此时一见已成生死相扑,胆小的早已一溜烟逃走,胆大的也只远远地站着,那敢走近?
公孙燕只敌邱明一人,那时邱明尚无意害她之命,她已是捉襟见肘,此时平空加了两个高手,三人全将她当作大仇人,一下手就是杀着,公孙燕勉强避开了花林、花通的两柄鬼刀,邱明双掌齐下。邱明虽是一双肉掌,但她知道那比两人手中鬼头刀还要厉害,怎敢硬接?一侧身避了开去,花林踏前一步,一刀斜砍她下盘,公孙燕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腾蛟剑疾挥而起,犯险来削花林头脸,花林为妹报仇,那里还顾得自己?只求将公孙燕千刀万剐,才能恨,因此只是头向左微偏一刀仍是用力砍下,公孙燕觉得腿上一痛,疾抽腾蛟剑回来,花林一只左耳,也被她削去。
公孙燕既知自己受伤,明白若再斗下去,非得不明不白,命丧此间不可,急叫道:“且住!三个男子凑合斗一个女子,羞也不羞?”
那三人虽将她恨之切骨,花林还被她削了一只耳朵去,但却全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刚才是因为急怒攻心,所以一起出手,未加考虑,这时经公孙燕一喝,手上一慢,俱都停手不发,但仍将她围在核心。
公孙燕略事喘息,道:“红衣女侠花倩中毒死了,千我甚事?姓公孙的可是好欺负的么?”花通怒道:“贱人还敢嘴硬?若非你所害,倩妹何以临死时说是你?”
公孙燕冷笑道:“她临死时也说邱明来着,怎地你们不找他算帐?”
花林恨恨地道:“谁和你斗口驳舌?好在你们天魔教徒,随身毒艺众多,还不仰毒自尽,真要等家父到来动手么?也亏你长在江湖上行走,莫非连七煞令旗的威名都不知道?”
公孙燕一看目前情势,暗想这三人已是难敌,当真花豪赶到,照江湖上传说来着,此人内外功力已臻绝顶,自己万万不是敌手,若今日不能脱身,纵然父亲将来令天魔教众,为自己报仇,但人死不能复生,报仇又有什么用处?
暗想这三人既因自己一声呼叱,便会停手,可知仍是讲道义的人,花倩实非自己所杀,必须以理服之,便道:“红衣女侠离此出走,乃是邱大侠追了上去的,我连影儿都未看到,怎地派这是非在我身上?天魔教并非怕事之人,一月之内,可的定地点讲理便了!”
这几句话不亢不卑,讲得极为得体,三人不禁呆了一呆,邱明暗想花倩一来,自己就和她在一起,三更分手,公孙燕已在自己房中,待到她离开,公孙燕并未追到她,倒真是没机会去害花倩的,因此越发沈吟不语,花林见状,问道:“邱兄,这贱人所说是实么?”邱明乃是说一是一的好汉,岂能打诳害人?道:“倒是不错。”公孙燕望了他一眼,心中着实佩服,暗想若是自己,能推卸本身责任,赖也要赖在他人的身上,天魔教上至教主,下至教徒,行事皆是如此,因此在她心目之中,一点也不以为这样做是不应该的。
花林、花通两人听了邱明的话,齐皆一怔,厉声问道:“邱兄,这事你也担着天大干系在哩!然则舍妹怎会肤色发青,死得那么惨法?当时情形,你快详细道来,家父一到,还容得你详细辩解么?”邱明知道花豪的厉害,便将当时经过,大略说了,两人听到花倩曾与公孙燕动手,鬼头刀一晃,喝道:“这还有假么?谁人不知天魔教擅施毒粉暗器?她既然以五毒**砂害你,难道就不能以其他毒药害舍妹么?这等荡妇,万留不得!”
话刚讲完,两人又一起发动,邱明一想两人之言有理,道:“贱人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