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情就走开了。分别时老人还叫他不要忘记下次把太太带来。
青年离开老头子的视线以后,便放慢他的脚步。他无目的地往四面看,但似乎并不曾看
见什么,一切的景物很快地在他的眼前飞了过去,不曾留下一点印象。他的眼睛好像完全失
掉了作用似的。
忽然一株松树出现在他的眼前,遮住了他的视线。这松树因为它的形状的特和树身的
粗大,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一个难忘的印象。他记得他和她最后一次谈话的时候,她便站在这
株大树旁边。他注意地看着树皮剥落了的老树,一年前的往事即刻涌上心头。长睫毛亮眼睛
的圆圆的面庞又浮现在他的脑里。他把往事仔细地回味了一番,充满了温和、亲切、柔爱的
感情,他禁不住梦幻地低声叫了几声“若兰”。于是一个痛苦的回忆就开始来刺痛他的心
了:“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了。只怪当时自己没有勇气,放过了那个好机会,如今只剩了痛苦
的回忆了……她原是爱我的,她是肯为我牺牲一切的,只是我太没有勇气,断绝了她的爱,
以后恐怕再没有人能够像她那样地爱我了。”他用一种凄惨的声音自语着,走出了树林,但
又留恋地回头望了望,又唤了两声“若兰”,好像他的若兰就住在这个树林里一样。最后他
又叹息地说:“可是现在已经迟了。”
他走出树林,前面横着两条土路,两三个村姑提着篮子在路上往来,看见他,投了一瞥
好的眼光,或者对他笑了笑。他便往沿树林的那条路走去,脚步依旧下得很慢。他忽然站
住了,把手杖挟在左腋下,右手从西装袋里摸出了一张折叠的信纸摊开来读,读到里面的某
一段时,他特别放大了声音,这一段是:“汝妻已于二年前患病身故,因恐汝在外伤心,故
未早告。
今年自汝返省消息传出后,来吾家为汝作伐者颇不乏人。余老矣,常为人讥为不识新潮
流,故不欲干预儿女婚事,须俟汝归后自行决定。惟汝究竟何时起程,应先将确定日期快邮
函告,以免老父在家悬念。切记勿忘。……”他折好了信,忽然又把信纸摊开看了一阵,最
后下了决心把信揉成一团,掷在地上,便拔步向前走了。在路上他还不住地叹息道:“我错
了……可是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
但是没有人听见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