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往堂前一扔那残破的面具,环望众人,终于慢慢开口说道:“此为案中案,先有刘大虎杀害张阿大之案,后有陈四害人假冒张阿大之案,两案并作一案,容我慢慢说来。”
江怀重点对着堂上的林典和人群中的向子明说道:“首先,那日的现场已留下画纸,现场的死者面目全非,已无法辨认出死者究竟是不是刘大虎,但其实当时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死者不是刘大虎的,所以我才推翻了大人去寻张阿大的思路。证据有三:第一,作为铁匠,刘大虎左手的掌心和第二个指关节处因长期把钳,应该长有把钳磨出的老茧子,可死者手上虽说不上光滑但绝没有长出老茧;第二,死者被砍中脖子上的动脉,血流了很多,可怪的是死者被砍的一侧衣领上、肩上的血迹却很少,而没有中刀的地方却有不少血迹,并且这些血迹有一部分是迸溅上的,还有一部分明显是人为抹上的,这说明衣服是人死后才有人给换上的;第三,死者脸上横七竖八的伤口没有外翻,且伤口的肉呈白色,说明是人死后中的刀,人已死了,为什么还要在他脸上砍上七八刀?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跟死者有深仇大恨,另一种就是要故意毁掉死者容貌让人无法辨认,以便于偷梁换柱。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问几个问题。一,凶手把死者杀死以后,又毁容又换衣服鞋子,极力想让人们相信死者是刘大虎,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二,此事只要刘大虎一露面,事情就会马上穿帮,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想想这两个问题就会明白,真相就只有一个,即凶手是刘大虎!”
江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这让听得推理的观众心里开始着急,马三快最急,高声问道:“先生,刘大虎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怀一笑:“还记得我让你们查找失踪的女子信息么?你们当时查到了失踪多日的高玉娘。你们通过老高也已经知道,这刘大虎与高玉娘早有奸情,只不过是一直被他老婆和高玉娘母亲所阻。刘大虎为情也算是机关算尽,因为只有让人们相信他已经死了,才没有人追究他和高玉娘的感情,他们的小日子才能过得长远安稳。”
马三快又问:“那先生让我和苏小曼在查询线索时候,舍去他们的亲朋又是为何?”
江怀呵呵一笑:“这个就更加简单了。他们用残害人命的方式来达到这一目的,说明是下决心要割断一切联系,再也不回来了。他们不可能和任何亲友联系,相反,他们生怕亲友认出他们,所以他们会去没有亲友的地方谋生。”
“原来如此。那先生说的案中案,先生是如何知道这堂上人不是张阿大的?而且,怎么断定是陈四所为的?这您可没让我和苏捕头查啊?”
“这个也很简单,既然知道了真正的凶手是刘大虎,那么自然就会有一个疑问,死者是谁。这个问题一审刘大虎便知,刘大虎之所以选中他,只是因为两人的体貌特征相近,而他又有晚上出来打牌的习惯,便于下手。至于为何知道是陈四诬陷别人冒充张阿大领功,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江怀轻轻一叹:“也是偶然,那日我在面馆吃面,正巧遇到陈四炫耀自己在这铁匠铺血案中立了头功抓到了失踪了几日的张阿大。前后贯穿,不难推测出陈四的手段。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江怀这一叹,回荡在此时落针可闻的刑部大堂中,说不出的绵长深远。
只见一直沉默在人群中素有小探之名的向子明突然从人群中走出,对着江怀深深一拜:“江先生观察细致入微,推理环扣如,真如天上之仙。向子明空负虚名,此次差点铸成大错,深感惭愧。前闻先生欲成立观行院,教化天下,子明不才,请先生教我。”
不待江怀反应,跟在胡安国身后的几名学子也越众而出,依样拜向江怀:“请先生教我。”
江怀自己也没想到,本想是借此案名显京城,未料古人质朴,观行院江怀的声名从此开始在大宋的第一城里开始妇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