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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珍撩开厨房隔着的帘布,果然,婆婆在里面。
缓缓的踏步向前,噙着笑意,礼貌的叫了声,“妈,我来了,您去歇着吧。”
林珍想着,这既然没人,可能又是因为自己儿子上户口的问题,那由她来煮饭,再正常不过了。
李丽琴身子一顿,缓缓的转过身,带着探视般的眼看着林珍,良久,慢慢抽离。
“不用了,你身子可金贵着。”
嗓音带着浓浓的讥讽,那故意压低的语调猛然有些气愤。
林珍听闻,徒然怔了怔,有些囧意,却压下心中那份惊讶,心里思忖着是不是自己来得太晚,遂再次开口:“妈,还是媳妇来吧,您看,你可以先去屋里头坐坐,瑗瑗也来了。”
李丽琴却赫然转身,带着一股子气愤的视线扫射在林珍的身上,顿然开口,“阿珍,好说歹说我也是你婆婆。”
饱满的额际深深揪起,林珍不明李丽琴话中的意思,语气越发的小心翼翼,唯恐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心里又有一股声音说自己怕什么,以前还不是这样过来了。
“妈,我怎么啦?”疑惑的眼直直摄入李丽琴的瞳孔内。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李丽琴突然提高了声调,眼也愈发的栗色,看着林珍的眸子,就像是看仇人一般,这个妖媚狐狸的媳妇,当初自己就不应该答应让她和大儿子结婚。
林珍自是也看出了李丽琴眼中暗藏的那股子气愤,心里嘀咕: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来看她?“妈,媳妇这些日子没犯什么错吧,最近是因为媳妇真的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有来看您。”其实自己压根不想来这里,一到这里,她就想到了以前的种种事迹,现在自己的生活变好了不少,才不想要回这里徒增烦恼。
黑眸蓦然暗沉,李丽琴直直的盯着林珍,还敢和我装糊涂,还敢在面前和我装孝顺…心里愈想,眼眸里的冷意就越增加了一分,语气漠然,“我看你是盼着我早死吧,好让开民事事都听从你的,那你就开心了。”
自进这厨房,林珍看到自己婆婆一系列不满的眼,一系列对她不满,一声比一声更为有力的责备和恨不得撕碎自己的语言,顿然一窘,这是什么状况?
暗暗稳住心里的窘境,略提高声调,又压低,怕在里屋的女儿听到,“妈,媳妇可从来没这么说,要是您对媳妇做的什么事看着不对,您可以教导说我,媳妇如果觉得您对了,媳妇自然是会改的,断然没有说让您…”
林珍撇过脸,冷哼一声,声音徒然高昂,“哼,我哪敢对你教导,可能什么时候被你着了一道,我都还不清不楚。”
这么高昂的声音,屋里的时子瑗心中猛然一惊,忙起身,快步的踏着步子走进厨房。
入目的是林珍一脸茫然的模样和背对着的李丽琴。
“奶奶,怎么啦?”疑惑的问道。
林珍忙拉开时子瑗,半躬下身子,朝时子瑗道:“瑗瑗,没事,妈妈要和奶奶谈一些事情,小孩子不要听,现在你到屋里坐着,看看电视。”
林珍不想让时子瑗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女儿才那么小,不想让她再次感觉到婆婆对自己又开始挑剔起来了。
是,挑剔,林珍心中对此刻李丽琴对她的态度解释为挑剔,这不明明显显的挑剔么?一如自己还没有被‘请’出这里的时候,又或者比之以前的更甚,但现在的自己,已然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婆婆再怎么样,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罢。
听完林珍的话,要是时子瑗还是前世的那个时子瑗,她肯定听话的走出去了,但这个时子瑗却是变了,早就变了,所以,她非但没有出去,而且还拉了拉林珍的手,娇笑出声,“妈妈,让瑗瑗来帮您和奶奶洗菜吧,瑗瑗一个人很无聊的,彬彬又不在。”
时子瑗一进厨房就感觉到那股冷意和僵局了,她这么说,是想要缓和现下的气氛,打破僵局。
也许是时子瑗的笑声真的有用,因为李丽琴已然转身出去了,只是没留一句话。
对于李丽琴的突然行为,林珍心里渐渐的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强压下心里的想法,还是先做饭吧。
“瑗瑗,你洗菜,要多洗几遍哦。”
时子瑗也同样有着和林珍差不多的感觉,听到林珍的话,她也就拿起脸盆,白皙的小手抓起用绳子绑起来的一捆青菜,还得拿到院子里头洗呢。
夜色越发的暗淡下来,浓厚的黑暗渐渐的压在了这小小的村庄里,弯弯的月亮如微弱的烛光,看得不清晰。
在林珍和时子瑗在厨房忙碌时,李丽琴一次也没有出现,肖艳也不见回来,彬彬更是没有看见,只看见带着疲惫的脸色回来的时开贤看到林珍母女的时候眼眸暗暗划过一丝惊讶。
“大嫂,您今天怎么有空回来,怎么是您在煮饭菜,这小艳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怎么还没回来?”
照说现在小艳应该早就回来了,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人影?
“开贤啊,这小艳可能就是单位耽搁了吧,或者是到哪家的孩子家访去了吧。”林笑淡笑的为肖艳解释。
时子瑗拗口,假咳了两声,低垂下眼帘,暗暗压下自己刚刚想要大笑的意图,老妈,您真会说,这小婶婶什么时候工作那么积极了?还家访,她不要被家长访就好了。
肖艳在加科小学当的是二年级的老师,她的文化水平虽然是据说读到了高中,但是她却不是教书育人的那块料,听说她几乎每天上课迟到,下课早退,一没课就消失,这样的人,怕是在学校也待不久吧。
时开贤心知林珍是为了自己的老婆开脱,讪讪的笑了笑,“大嫂,那就我来帮忙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这大嫂虽然可亲,但也不能说每次都让她来就让她煮饭菜,不然他心里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林珍也不推脱,手指着在灶面上的菜道:“那你先把菜端出去吧,等几分钟就可以吃饭了,也不知道爸、你大哥、还有开惠什么时候回来,看这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
时子瑗手脚不清的在木柴堆里烦躁的添着木柴,那样子仿佛就是在和木柴战斗一般,那本洁白的小脸,此刻已经添上了点点黑点,看上去煞是可爱,特别是她那嘟起的红润唇瓣,更是为这可爱的样子添上一分不一样的光彩。
林珍看到这样的时子瑗不由嗤笑出声,“我们的瑗瑗变成小花猫咯,还是只可爱的小花猫。”
和木柴抵抗奋斗的时子瑗动作随着林珍话音的落下停顿了,什么?小花猫?那微脏的小手想到这不自觉的摸上了脸颊,难道…
时子瑗已经想到了什么了,因为前世她也是帮着林珍在厨房干着手下的活计,这自己每次添柴,必定会被林珍好笑的‘关注’一番,然后去拿一面小镜子给自己照。
而时子瑗这番想着,林珍确实已经拿着镜子朝她走过来了,蹲下身子,把镜子照至时子瑗的脸庞,“瑗瑗,你看看,是不是小花猫,是不是?”
时子瑗正要开口…却被一尖锐的声音打断。
“看来还挺悠闲的嘛,那何必还故作姿态呢。”
说话的是肖艳,一冷漠轻蔑的态,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
刚撩开帘布的时开贤正好听到,脸色顿时下沉,一把跑进来,拉住肖艳的手,略高声音道:“小艳,你好意思,早早回来了还让大嫂在厨房煮饭菜,自己去睡觉。”
原来肖艳本来就在家,只是李丽琴正在气头上,有意要惩罚林珍,所以对于肖艳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而时开贤还算是了解她的,在端菜出去后,立刻就到自己的房间去看,一看肖艳在睡觉,遂就把肖艳从被窝里拉出来,要她进厨房帮忙。
被时开贤这么一说,肖艳的面色顿然一窘,随即想到了等会要发生的事情,又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道:“我上班也很累,休息一下不行?妈都没叫我,你嚷嚷什么?”
一向来时开贤就是被肖艳压在底下,他就是二十四孝老公,而时开民就是二十四孝儿子加老公,但是时开贤明显的就是妻管严,而时开民除却妈管严,林珍是几乎不会和时开民起冲突的,因为没必要,也没那心思。
“诶诶诶,开贤,不要再吵了,等会爸就回来了,先把饭端出去吧。”林珍看着眼前一对没事找事的夫妻,劝解道。
肖艳侧目撇了一眼林珍和时子瑗,冷哼一声,踏着莲步,撩开帘布,倒是走得很快速。
时开贤不好意思的笑笑,也就依林珍的话,将饭菜一一端出。
林珍一点也不计较,反正自己一年到头没几回回来,吃一点亏就算了,她也深知他们的为人,当然不在乎,要是在乎不就是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她才没那么傻。
时子瑗倒是自发自觉的去洗了脸,一回厨房,菜都煮好了,也就被林珍拉着手出了厨房。
而这个时候,时建和时开民两人也回来了,俩个人一前一后的,嘴里还说着什么哪个地方还缺少鱼类等等的问题。
待时建坐下,其余众人也都坐下了。
时子瑗心里嘀咕,怎么小姑姑不是和爷爷、老爸一起回来的?
“爸,这菜都凉了,就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待会再说。”肖艳脸上盛满笑意,她这肚子都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是时建没有开始夹菜,她又不敢开吃。
这时,李丽琴带着堂弟彬彬出来了,怪的是彬彬脸上一脸的眼泪,还未擦干净,似乎还在吸着鼻子,发出浓浓的鼻音。
李丽琴没有给时开民好脸色,也没有给时建好脸色,故意拉过了一张椅子,落座在时开贤和肖艳的中间,拉着一张脸,像是别人欠她几百万似地。
时建见此,不乐意了,带着微微怒意,略提高声调,“老婆子,你发什么经呢?彬彬怎么了?下午又哭了?”
听到时建的话,李丽琴暗暗心里稳住自己平常对时建威严的心慌,眼中带着锐利的光芒,把视线转到时建和时开民两人的身上。
“我怎么了?我还要问问我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儿子。”
一出口,便把矛头指向了一脸不解的时开民。
这时,时子瑗和林珍都有些底了,看来这问题出在了小姑姑(小姑子)身上了。
原以为时开民会马上道歉的李丽琴却听到比之她刚刚更为大的声调,“妈,开惠回来了吧?叫她下来,我有事要和她说。”
一脸的严肃和威严,颇有几分时建的模样,这是时开民第一次这样对李丽琴这般说话,带着命令式的口气。
时开民看着众人各异的眼光,和今天下午李丽琴脸色极其不好的和自己说晚上一家子回来吃饭,心中就有了想法,这会被李丽琴这么一问,倒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了。
“你还敢这样叫她下来,你还把开惠当做是你妹妹吗?你配当大哥吗?好好的让她去算账,这都受欺负,你这个做大哥的还说要让她去市场卖鱼,你说,这是为什么?”李丽琴气急不过,说着说着就站起了身子,还指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时开民。
时开民惊愕,开口:“开惠是这么跟您说的?妈,你搞清楚了没?”
时开民料想到了自己妹妹回来肯定会被自己的妈说上几句,却不曾想自己的妈却这般指着自己说自己不配当一个大哥。
“妈怎么就没搞清楚,下午开惠一脸委屈,眼泪直流的和妈说你要让她去市场卖鱼,这件事她有没有说错,你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李丽琴瞪大了黑眸,长满皱纹的脸变得扭曲,那眼底里是浓浓的怒意,宛如发大水一般,倾泻而出。
时开民思忖,接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丽琴的脸色又感觉不对,忙道:“妈,你是不知道里面的缘由吧?”
李丽琴放下彬彬,直直的走至——林珍的身旁,她的眼就那么直瞪瞪的睨着林珍,怒意横生,就连坐在林珍身旁的时子瑗都感受到了熊熊怒火的气息,不由心中一黯,看这样子,奶奶不会是把什么事情都算到老妈的身上了吧。
“开民,妈知道你是个孝子,对开惠从小就疼爱着,肯定是这个不孝的媳妇给你出的主意吧,是不是她让你安排你妹妹去市场卖鱼的?!”
虽是疑问句,却也是肯定的口气,看来李丽琴是一口咬定了是林珍在背后搞鬼的了。
林珍这会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一来李丽琴就对她那样的脸色看了,原来自己一开始就变成了李丽琴的眼中钉了。
听到李丽琴越发大的声调,时建一把放下了筷子,厉眼扫向李丽琴,道:“李丽琴,你在说什么?媳妇是让你用来污蔑的?”这老婆子的越老越糊涂了,这件事再怎么延伸,也搭不到大儿媳妇那里去。
李丽琴这回没熄鼓,怒目瞪了回去,颤抖的指着自己,声掉带着隐隐的颤意,“我污蔑,老头子,好歹我和你生活了三十多年,也照顾了你三十多年,你这媳妇才进门几年,你就说我污蔑了她,”接着似乎是气息不稳,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不就是前一次我不愿意拿钱去赎她出来么?那她不是也出来了嘛,为什么还要在开民耳边说要让女儿去市场卖鱼?”
这会时子瑗是听清楚了,原来是老爸让小姑姑去市场卖鱼,但是依小姑姑的脾性是绝对不会去卖鱼的,这肯定是小姑姑自己落跑,然后占着奶奶一定会帮她,肯定在一回来就苦诉了一番,至于老妈,真是站着也被当靶子了。
林珍这会怒了,撩下碗筷,猛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我说媳妇做错了什么,敢情妈你是认为是我在你儿子耳边说了要让小姑子去卖鱼,我看,我真是越发的糊涂了,这小姑子到开民那去做工,我没说什么,她竟然还倒耙一耙,说我对她怎么了,我这媳妇看上去就是这样的人?”
林珍越说越大声,一声声委屈直直的落入时开民和时子瑗的心底,激起一阵心酸。
林珍这才清楚,原来这人一示弱,就被人踏着背往上爬,是越发的过分了。
气氛马上变得紧张起来,堂弟彬彬早已躲在了一旁,时子瑗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起来,这都什么事啊。
“妈,都是女儿不好,既然大哥大嫂都对女儿有意见,女儿看明天一早就带着彬彬回去吧。”
是时开惠的声音,带着委屈,带着鼻音,又带着一股子难掩的悲恸,这紧张的气氛顿时被她的话愈发的急迫了起来。
时建眸子闪了闪,想到今天从自己女儿村里听到的话,眼眸越爱的暗沉了起来,他怎么就生出那么个女儿来。
众人朝声源看去,除了肖艳,皆一愣,因为时开惠身上拿着一个包,是她来时带着的包。
李丽琴这样一听,心里一急,也顾不得林珍对她说的话了,忙快步走到时开惠的身旁,一把拿下她手里的包,嗔怪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什么事情妈都会帮你解决的,何况,这里是妈的家,你想要待多久就多久,谁敢说什么。”
肖艳也急急上前,拉住了时开惠的手,压低声音:“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这声调,也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罢。
时开惠一怔,假意靠近肖艳无声的哭,背朝着众人,“我这不是为了增加妈对我说的话的可信度么?”这声音,也没有让旁人听去。
看着这对如同姐妹的‘婶姑’两人,时子瑗突然脑袋一片明了,老妈那天被抓,老爸不在,这恐怕不止小婶婶一个人的‘杰作’,这里面小姑姑也肯定参与了罢,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想到这,心越发的郁结,一口气闷在了心口,久久散不开。
“老头子,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开惠何时哭过,哭成这样,你还认为是我冤枉了媳妇不成?要是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要改答应开民和她结婚。”李丽琴说得愈发的顺口了,也愈发的不把林珍看在眼里了,说的话愈发的无理了,也自然忘记了当初是她大儿子死活都要娶林珍,而林珍却并非非他不嫁。
时建不理她,眼扫至自己的女儿,喝道:“开惠,你给我过来。”一字一句似乎是从牙关口发出的。
身子一僵,听到时建的话,时开惠眼眸一闪,但行动却不敢有半点迟疑,在这里,她只怕时建一人而已,少顷,便走到了时建的身旁,只是低垂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面容和情绪。
“爸,您这是…”嗓音打颤,语气哆哆嗦嗦。
“你给我老实说,你今天都干了什么了?你在水库究竟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