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水滔滔,浩渺的天际,一行大雁翩然而过,这可能是最后一拨到南边过冬的大大雁了。两岸地平原上一片金黄之色,水稻和庄稼早已经被农民收割走,只留下一些庄稼秧子。
徐风吹过,泛着白鳞鳞的浪花儿的河面上,传来一阵阵豪放的歌声,渔夫欢笑道将网儿撒进水里。大运河北抵京师,南至杭州,但是因为沿途河流流向不定,这条大运河并非直贯南北,而是连贯各地河流的航行水系,一路下来,弯弯曲曲的时而向南时而向东。
一艘船体漆成红色的单桅快船正逆流而上,船速极快。这是一艘驿舟,可载人六十上下,同时有货舱可乘载重要物品。这种驿船顺风使帆,逆风使桨,船上备有八到十二枝长桨,民间俗称蜈蚣快艇。
水面上但凡有渔船、商舟见了这红色的传驿快艇,都赶紧地避到一边。官府的规矩,河上航行,任何船只皆对专驿快船必须回避让出航道。
快船驶过一片三角形的缓滩,忽地有人高声喊道:“驿丞大人,前方有三艘巨船,快通知舱底减速让路。”
正在在舱中自斟自饮,喝的津津有味的山东德州河运驿丞张勋张大人摇摇晃晃地走上船头,骂道:“见你娘的鬼了,咱是什么船?还他娘的给人让路,放你娘的连环屁。”
船头那个驿卒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道:“大、大人,可这船,咱……咱得给人家让路啊!”
张大人赶忙地趴到船帮子上醉眼朦胧地向前望去,只见前方宽阔的河面上,一前两后三艘四桅巨船,各自张足了十二张帆,鼓足了风驶来,船底激得浪花翻腾,船后一条白线,远远瞧去气势惊人。
巨船比快驿飞舟大了三倍,第一艘刚刚拐过前边的弯道,只见船上装饰华丽,两侧高舷墙上密密麻麻开了几十个设桨架的小门。船头前后竖了两根高高矗立的旗杆,前面黄旗,绣着金灿灿的团龙图案。
张勋吓了一跳,酒意顿时醒了几分,玄黄天子龙旗,只有大明皇室人员或奉旨钦差才有权悬挂。这是谁的船到了?
只见龙旗旗杆上是一面黑色的大旗,上书斗大一个“杨”字。
张大人虽不知来者何人,却知道对方的权威远在他的驿船之上,唬得张勋抬起脚来在那个驿卒屁股上就是一脚,骂道:“你娘咧,还不快下去招呼减速?来人!来人,赶快地转舵让路!”
蜈蚣快船急急忙忙驶向一边。眼看着那巨船从旁边驶过,掀起的波浪摇得蜈蚣快船左右晃个不停。张勋站在船侧,疑惑地望着那船喃喃道:“往南去的?这是何方圣出了京了?”
第一艘大船上,杨休一身青黑色玄装,正在大厅中喝着茶,在床头两侧,分别站立这十名身着铠甲的官兵,一个个腰板挺得笔直,看上去威武不凡。
“咱们这是到哪了?”杨休喝了口茶,对一旁京中水师的百户问道。
那水师百户忙拱手上前道:“回钦差大人,前方三十里就是德州了。”
杨休点点头,不过见那百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解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百户有些犹豫,说道:“大人,以往钦差大人在途中都会事先知会各地官府,每到一站也都会有官府的官员迎接,可大人您……”
杨休摆摆手,打断他道:“他们是他们,本大人是本大人,我们是去赈灾的,又不是去旅游的,用不着弄的那么兴师动众。”
杨休话音刚落,就见船舱内门帘一挑,走出一位俊俏的小生来。就见这小生一袭鹅黄色长袍,头戴公子巾,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不正是白月如女扮男装吗。
“公子,要不要进去歇歇?”白月如问道。
“不用了。”杨休站起身,走到船舱外说道:“前面就快到德州了,到了那我们下船,改走旱路!”
“阿?这是为什么?”白月如有些不明白,坐着好好的船为什么突然间又要走旱路。
杨休望着辽阔的河面,喃喃道:“走旱路,才能知道浙江百姓们的灾情如何!”
————————————
杭州,浙江知府衙门。
“才四万石?今个钦差的船队已经从京城出来了,怎么才这么点?”浙江布政使徐怀生,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喝道。
“那些个大户都说没粮,下官也不能去抢阿?”浙江知府刘真同样焦急的回道。
“你就是抢,也得给我抢到十万石。”徐怀生似比他更恼怒,两只手不断的在空中比画着,“小阁老可在信中说的很明白,那杨休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我们明着奉承,暗中防备他,赈灾的事情若有什么不测,我们有十个脑袋都在阁老,小阁老那里交代不过去。”
“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有这么可怕吗?”刘真不以然的说道。
“就是因为他是个毛头小子,他就是个愣头青。”徐怀生一把扯下头上的乌纱帽,“小阁老可说了,别看那小子什么官职都没有,他在大同府可什么事儿都干过,连大同城都敢打的主。若是有什么事,别说这乌纱帽,就是这头上的脑袋还不知有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