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县正堂名叫吴永,扬州人,给辅政王行过礼之后,悄悄的向图林说道,“请军门的示下,王爷和侧福晋,要不要先小憩……”
话没说完,就叫图林打断了,“贵县不必费心了——这就过墓园去吧!”
“呃……是!”
杨婉儿爷爷的“墓园”,在砂山脚下,拢共不过两丈见方的样子,实在也算不得正经的“墓园”,不过,小归小,却十分精洁,青石铺地,几乎一尘不染,上面只有三、五片落叶——一看就是有专人照应的样子,甚至,天天有人打扫清理,也不出。
墓园之内,几乎不见一株杂草。
旁人也不觉得什么:杨侧福晋爷爷的墓园,自然不能没有人照应,就算清雅街没派专人打理,江阴县也要上杆子巴结啊!
坟前的碑文,十分简单,正中一行,“显祖考杨公讳保山老大人之灵”,左下一行,“孝孙女百拜叩立”,此外,再没有别的花样了——生卒年月、立坟日期,统统欠奉,墓志铭什么的,更加是没有的。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爷爷的生辰,杨婉儿自己也是不晓得的,墓碑上面,不能只有忌日,没有生辰,索性就都不写了。
立坟、立碑,也不是同一天的事儿——中间隔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爷爷下葬的时候,兵荒马乱,只有一个坟包、一块木牌——这对于当时还是“乐户”身份的杨婉儿来说,爷爷有了正经的棺木、正经的墓地,已经是彼时的关大帅给予的天大的恩德了;这个小小的墓园,是她做了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姨太太之后,拿自己的梯己,重新修葺的。
所以,立坟的日期,也不写了。
至于墓志铭,更没什么可写的——杨保山的身份,低贱而敏感,也不晓得该如何形诸笔墨?
一众文武大员,以及江阴县的“地主们”,都站在墓园之外——算是“观礼”吧。
墓园之中,只有辅政王和两位侧福晋,以及随侍的两个丫鬟——扈晴晴和杨婉儿一人带了一个。
摆好果品、香炉之后,两个丫鬟也退到了一边儿。
杨婉儿第一个行礼,先上香,然后,三叩首。
扈晴晴次之,一模一样的次序、动作,上香、叩首。
最后是关卓凡。
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能够向杨保山下跪,上香之后,长揖为礼,如是者三。
杨婉儿自个儿行礼的时候,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了;看扈晴晴行礼的时候,泪水已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待到关卓凡行礼的时候,终于无可自抑,隐约的啜泣起来。
砂山脚下,风过树梢,一片静谧。
礼毕,关卓凡看向杨婉儿,温和的微笑着,“你要不要同爷爷再待一会儿?”
杨婉儿确实很想“同爷爷再呆一会儿”的,可是,难道能够叫丈夫和一班文武大员们在一旁干等着自己不成?
她掏出手帕,拭了拭眼泪,强笑道:“不必了——这已经很好了——咱们这就走罢!”
出了墓园,关卓凡停下脚步,看了看天空,自失的一笑,转过头,对刘郇膏说道:“松岩,咱们上一回来这儿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天儿?”
上一回?
刘郇膏一怔,脑海中随即出现了一连串画面:祠庙、暴雨、挥舞大刀的老人……
他心中猛地一跳,赶忙答了一声,“是!王爷的记心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