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你在上海日久,跟租界的各国领事,想必也打了不少交道。这次你回来,洋务上的事情,也想听听你的见解。”慈禧款款而谈,“依你看来,这些个洋人,都怎么样呢?”
问得泛泛,但关卓凡早在等着这个机会,要趁机贩卖私货了。
“英国人和法国人,是最霸道的。”他很郑重地说道,“俄国人呢,也是居心叵测!”
慈禧打心里赞同关卓凡的话——英国人和法国人不用说,才跟他们打过仗的,俄国人则是自顺治康熙的时候起,就在北边交上手了。不过看关卓凡的意思,只说了这三个国家的不好,难道说剩下的,都是好的?
“那么别的国家呢?”
“还有两个大国,一个美国,一个普鲁士,其余的小国,都要看这五个大国的眼色行事。”关卓凡把预备好的话,拿出来说,“普鲁士是后起,现在世界上的好处都让英法占去了,普鲁士难免不大服气。至于美国,臣跟他们的领事查尔斯,倒是好朋友,轩军里面的洋人,也以美国人占了一多半,丁汝昌的水师,起先也是在美国兵舰上学习来着。”
“你是说,洋人里面,也分好坏?”
“太后圣明!洋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儿,也多得很。”关卓凡想一想,举了一个例子出来,“比方说美国,就最恨英国人。”
“哦?那是什么缘故?”
“他们打过仗,美国人的京城,让英国人烧过一回。”
“哦——原来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慈禧沉吟道,“不过说到底,都是洋人,还能真心向着咱们么?”
“是不是真心,臣不敢说,不过依着臣的一点小见识,只要不让洋人合而谋我,就是好的。臣有一句不中听的话——秦桧也还有三个朋友,何况是我堂堂大清?”
这句话果然是“不中听的话”,怎么好拿秦桧来与朝廷相比?虽然说秦桧助金,而满洲人乃是后金,大家都是女真一脉,但入关之后的满洲人,汉化得厉害,到了现在,人人都把秦桧当成奸臣,绝没有什么好感的。
偏偏这句剑走偏锋的话,给慈禧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觉得如果能把洋人“分而治之”,那倒真是好得很,总比让洋人“合而谋我”要强。
话说到这里,已经用去了不少时候。从仪制上来说,凡是陛见的大臣,几乎没有能奏对这么长时间的,连军机大臣的起,都往后押了。慈禧虽然心有未足,然而掂量了一下,他离京之前,也还有一次请训的机会,于是看了看慈安太后,还是先下了一个结语。
“今天的这些话,你跟恭亲王也好好说说。你这一回上京,江苏的军务政务,有什么要办的事情,跟恭亲王商量好了,就随时写折子上来。如今的旗员里头,你算出色的,现在官儿做大了,凡事总要实心尽力,千万不要学那帮旗下大爷的脾气!”
“臣遵旨。”
说完这句,见慈禧和慈安俱都无话,知道到了跪安的时候,于是行礼退出。他知道接下来是该叫军机大臣的起,因此也不必再到军机处去见恭王,反正昨天已经往他的王府里通报过了,静等他召见就是。
出了宫,还是先回江苏会馆,一路上在轿子里把方才奏对的情形回顾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纰漏,这才放下心,想下一步的事情。
到了会馆门口,才下了轿子,就见门边侍立的一位武官抢上来,跪倒请安。
“老总!”
看着他身上的五品公服,水晶顶戴,关卓凡忍不住一笑。
“穆佐领,这可真是好久没见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