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一口气,郭士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属下是担心葛逻禄人,回纥南下,北庭空虚,他们会不会也趁虚而入,如果李志远没有防备的话,很可能就会被葛逻禄人下了阴手。”
郭士地话提醒了张焕,葛逻禄人虽然被回纥人吓回了老巢,但在回纥人西进的国策下,他们岂能不寻找退路,况且这个民族在大唐人眼中一直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卑鄙者,当年大唐与大食的怛罗斯之战就是因为葛逻禄人的背叛而导致唐军惨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自己在决策时,是不该将他们忽视,但是从路程上说,伊吾到金满要比到高昌近一点,事情若要发生便已经发生了,为了不影响士气,只能先将葛逻禄人放一放了。
想到这,张焕便果断地说道:“现在我们离高昌已不足百里,但离金满却远隔千里,孰重孰轻,我心里清楚。”
他站起来,立刻下令道:“休息时间已到,命大军即刻启程,进军高昌,天黑前我们进高昌城休息。”
士兵纷纷收拾上马,大军启动,一眼望不见边的队伍浩浩荡荡向西而去。
六月十二日,唐军五万大军兵临高昌城下,驻防高昌的一千回纥军遂向唐军投降,黄昏时分,唐军列队开进了这座古老地城池。
正如郭士地担忧,就在张焕距高昌还有两天路程时,进军金满的北路唐军先锋在蒲类县遭到了葛逻禄人地偷袭,五千唐军伤亡近半,惨败而归,这是唐军进军西域所遭受的第一次败仗,北路军大将李志远探得葛逻禄人势大,便停止进军,立刻派快马向张焕紧急禀报突来的军情。
六月十四日,数匹快马飞驰电掣般冲进了高昌城
张焕的帅府位于高昌国旧王宫内,曾几时,高昌故国已经烟消云散,王室成了平民,王宫成了客栈,这里成了记载天下势力角逐利益的一本书,大唐走了,吐蕃来了,吐蕃去了,回纥来了,来来往往,在这座陈旧的宫殿里写满了大唐的明月、胡马的星辰。
报信的战马在王宫前停下,一名校尉翻身下马,飞奔上台阶取出一封信对守卫道:“请禀报都督,李将军派我们有大事禀报!”守卫见事态紧急,不敢拖延,立刻转身跑进了王宫。
张焕在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宫殿里住得并不习惯,不仅仅是它过于陈旧,往日的金碧辉煌已经斑驳褪色,而是在这些大殿里充满了太多的杀戮历史,墙上大片尚未刷去的乌黑色血污令人触目惊心,尽管他已经见过了无数的死亡,但这座宫殿里带来的压抑感还是令他心情烦躁,尤其到了夜里,他的身边仿佛充满了冤魂的凄哭和求诉,醒来是一种无尽的孤独,就仿佛少年夜里惊醒后所面对的漫漫长夜。
他在这里只住了三天,此刻他正收拾行装,准备回到军营大帐中去,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分外回响。
张焕站直了身子,心中有一种不详之感。
“都督,李志远将军急件。”亲兵跑进房内,将信交给了张焕。
不用看信,张焕便已经明白,恐怕是郭士所说的事发了,果然,信中一开头便直接说明了,唐军先锋在蒲类县遭遇了葛逻禄人的黑手,死伤两千余人。
但越往下看,张焕的表情也就越加严肃,最后他收了信,慢慢走到了院子里。
五万葛逻禄军,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得多,几天时间便占据了天山以北的广大地区,在纷乱的安西局势中插了一足,这是葛逻禄人倾巢出动了,张焕忽然意识到,此时的葛逻禄人已经不是吐蕃人扶植起来扰乱回纥后方的土狗,它已经演变成了一头狼,成了安西棋局中的第四个博弈者,如果自己稍为大意,极可能就会被这条恶狼咬伤,从而饮恨退出安西的博弈,张焕的眉头皱成一团,突来的事变打乱了他的安西计划。
接战,这已经是别无选择之举,张焕沉吟片刻便毅然决定调整战略,暂时放弃南下的计划,集中兵力对付葛逻禄人。
他转身便下令道:“传我的命令,立刻发八百里加急到陇右,命胡镛再增加五万兵力至星星峡。”
走了两步他又接着下令道:“命刘帅率三千军守高昌,杨启功率二千军守蒲昌,其余大军立即起兵,返回伊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