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前,随着y阳先生这个行业的没落,“五弊三缺”这个词就只在残存的y阳先生之间流传了。如今,在修真界中,更流行的是“业报”这么一个说法。不止是卜筮演算才会有五弊三缺。一般认为,“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是有违天和的事情,都会遭受到报应。人生匆匆数十年,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之道,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举。羽化登仙,白日飞升者,毕竟万中无一,孤独终老便成了绝大多数修真修魔者,在引第一缕灵气入体之时,便已既定的结局。
然而所谓“业报”,也就仅仅能称为“业报”了。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说法实在太虚无缥缈了,青史中有名的大魔头,哪一个不是血债累累,也少有听闻引得天怒人怨,平地一声雷就把命交代了。至于“打下十八层地狱”更是无从考证。但是y阳先生窥测天机,遭致“天罚”却是确有其事。这里说的“降下天罚”,正是五弊三缺。
以前寰云还真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五弊三缺。按照他的理解,五弊三缺和业报的区别并不大,就是年岁久远,换了个说法。这种虚无缥缈的玄学,看不到,摸不着,哪一天真的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该来的总是会来,现在多想也是无用。然而经过阙璃一说,寰云才吓了一跳。
修真修魔之人,太上忘情、举目无亲、孤独终老,不过是五弊三缺最初等的表现形式。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寻仙问道,逆天改命,活个几百年,至亲挚友阳寿尽时,自然就剩下个孤家寡人了。但这并不是无解的,像寰云的师傅何言道尊与阙璃的师傅鸢尾仙子,已经仙眷侣数百年。还有寰云和妹妹璇玉,如若二人争气,同样可以携手很久。
但是窥测天机,所带来的五弊三缺,却是难以逆转的。命缺者命不长久;孤缺者,毕生无妻无子,病入膏肓者,与其关系亲密的生灵都会被克死……“五弊三缺”三为虚数,还有一些诸如残肢断体、一事无成、气运不加、一贫如洗等,各种不如意的命理缺陷。一句话,就是不能让你自在的活着。
五弊三缺,各不相同,一般的y阳先生,终老之时,也只会命犯其一。动辄亲人离世,飞来横祸断手断脚,可不是闹着玩的。命犯其二者,多已成就半仙之体,上知六百年,下知六百年。命犯其三者,那就是疯子,明知天机不可泄露,还非要以身殉道。
在阙璃眼中看来,当世占天卜地龟甲星象,都是小打小闹,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在她乾家的天演之术面前,都不值一提。“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又九”,普天之下,九成事物都能够用天演之术演算得出。而不论是昆仑三清宫的“九星演易”还是蜀山参膺门的“五行卦象”,再消耗了大量献祭之后,其准确性至多也只能够达到天演之术的八成。
这些几成几成,都是璃师姐说的。寰云对《天演》还只是半懂不懂,也无从去验证到底有“几成”,只是由璃师姐说出来,寰云心中蓦然生出阵阵寒意。在杀阵中,同样有以精血献祭,更有甚者使用活人灵兽活祭的绝杀之阵……就好像说,用一百块中低阶灵石,摆出的阵法,便可诛杀大乘道尊。这已经可以用深深的恐惧来形容了。
果不其然,阙璃坦言,她们乾家,家道中落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各种各样的命理缺陷。叔伯辈数十人,无一人幸免,她的父亲,一人便独占了九种。并且一人遭罪,祸延子孙。阙璃也不忌讳,直言戏称,乾家就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自推演出第一幅星图之始,冥冥之中,身体就会和某种……建立起一种若有似无的联系。到底是什么东西,阙璃也说不好,等过几年,寰云自己感受一下,就知道了。与此相对应的代价就是——“三缺”。
“云师弟,我不是故意的。”无论那一日,在昆仑玉清宫朝清殿顶上,阙璃出于何种理由,居然将家族秘不外传的禁忌术法教给寰云,现在都不重要了,木已成舟。
“额……那个……”寰云听到了自己一下子就挂上了三种命理缺陷,眼中闪过了一丝的迷茫。“五弊三缺”若按中医的说法就是,绝症,无法被治愈!但是不知为何,寰云却是一点也生不起气来,或许……当初在知道有“五弊三缺”的存在之时,就已经准备好了……又,或许,这只是给自己的一个安慰罢了,“璃师姐,你不要这么说,‘天演’是我自己想学的,又不是师姐逼我学的。师姐肯教我,我谢师姐还来不及呢,怎会……怎会……”说到后面,连寰云也编不下去了。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本是自己向云师弟道歉,现在却像是云师弟在安慰自己,后面阙璃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云师弟,你听我说,不就是‘五弊三缺’嘛,你刚刚学,没有大事的,躲不过,摔个跤,咳嗽两声也就过去了。你看我,命犯六缺还不是……”阙璃也说不下去了,自己八字硬,寻常人如何能比……
“璃师姐,让我一个人,想一下,可以吗?”突然有人对你说,你有病,还治不好了,而且一次得了三种,即便是风寒这种小病。也不是可以马上接受的。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不要用‘天演’来算我,也不要算我爹,我的叔叔伯伯也不要……还有,你师傅……”阙璃只是想转移话题。
“璃师姐,我没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姐。我只是想一个人……”
寰云都这么说了,阙璃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片粉红色的玉简,就放在地上,“云师弟,这些……你不想看,就一脚踩碎了,我先走了,你自己也早点……小心。”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离去
寰云拾起最上面的一片玉简轻贴在额头上,璃师姐未说其中内容,他亦猜到了五六分,但愿不会是……寰云只看了开篇,就将玉简从额头上拿开。又将地上五片玉简捡起,一共六片玉简一起塞进无名小鼎里。他想不看,但是和他的首任师傅何言一样,有“瘾”了,不能拒绝,不能不看。这深山老林的,绝不是钻研治学的时候。好像刚才对璃师姐说了重话了,的确是自己想要学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密密麻麻关于“天演”之术的详解。
那一份六十年他都没看懂的《天演》,上面所记载的文字、方法都极其深奥,对如寰云这样毫无基础的初学者而言,无异于有字天书。即便放在昆仑三清宫、蜀山参膺门既已成名了的y阳“大师”看起来都有困难。寰云愣是照着对阵法的理解,准不准先不说,至少先给摆弄出来了。如果璃师姐没有欺骗自己,那三个“五弊三缺”十有仈ju就得挂在自己身上了。那二三分的运气,还是建立在自己愚不可教,先前试手推演的那十几个星图,都错得不能再错的前提下。
走在路上,寰云也想通了,不就是“五弊三缺”嘛,就像璃师姐说的,初学y阳学说易学数术的人,身上同样会带起犯“命缺”也不会明天就挂彩了。带着“残缺”肯定不可能卜完一卦,出门就没了一只手,再来一卦,眼睛就瞎了。要真是这样,寰云打死都不会再去碰一分一毫了,那y阳先生这个古老的传承,早几百万年就该绝迹了。
一开始的时候,应该也就是隔了几个月,磕了碰了。至于过几年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实在不行了,到时候矜持一点,低调一点,手别犯贱。虽然不能拔除,至少也能稳住一二了。
而就第一眼浏览的内容来看,同样是给有一定基础的内行人看的。里面的也不是逐字逐句的给你再掰扯出三句五句有的没的。从下笔的语气来看,该也不是璃师姐写的,甚至不会是一个人完成的。寰云看到的是两三段抓住几点细节,谈谈个人的见解。寰云画符画多了,也是能够这样的,玉简上写的是一套,有了一定经验之后,会凭着自己的习惯和理解,会有另一套自己的方法。这样的个人见解,不一定能提升多少符篆的威能,可能也不会适用于每一个人。但是熟练之后,制法画法倒是可以简略不少的。更重要的是,寰云通过看这些前人的笔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触及到前辈的思路想法。对自己的理解可能将会有一个启发性的作用。
这六片玉简,八成得是璃师姐她们乾家历代先辈智慧的凝聚,璃师姐能把这样的东西交给自己……算了,反正离要走还有一段日子,等过两日打两头野猪再去找璃师姐。今天真的是被“五弊三缺”给冲昏了头了,在“天演”推演的时候,可有不少不懂的地方,都忘了问了,过两天再去问了。
寰云这么想的时候,就看见何师从房间里出来。若是放在半日之前,寰云也就一作揖,“恭送师尊”,事不关己。但是经过璃师姐一说,“跟某种……建立起一种若有似无的联系”,还“冥冥之中”,看着何师踏剑掠过的背影,寰云胸中忽的浮现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寰云心中一惊,不由暗道:“这么快?璃师姐不是说还要几年的么?”待他真的审视自身的时候,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再也找不回来了。可能是这半天来,他身承的变故,有点经质了,但愿如此。
话是这么说,寰云还是吊起三分精,以防不测。就这样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寰云远远的就看见自己的小房间这个时候居然烛影摇曳。
是谁?寰云隐约看见窗户纸上时而掩映出一个人影,或许还不止是一个人。心中存疑,寰云庆幸自己还有小鼎这一件异宝,房间里实际上他并没有放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要不然这一次大难不死,可能就得y沟里翻船了。他也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屏息凝气放轻脚步先走到了师傅易雪的门前,推开一条只露出一丝烛光的细缝。没有人?师傅的房里灯火独明,却是空无一人。动作再轻慢三分,摸到自己房间门前,两扇薄薄的木门并未关严实,之间尚余一寸残影。透过这一寸之缝,寰云看见了里面一道熟悉的人影:“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啊?阿云,你回来了。”易雪正侧坐在床边,手里抱着一套叠好一半的男弟子的道袍。诚然,易雪回来了几日,却未有人告诉她,寰云今日归来的消息。她私以为阿云以身啖魔,要恢复还需几日,如此便进来了。然而,此时寰云就站在门外,她才想到,这怎么着也是男修的房间,脸颊微热,道,“我是你师傅,我不能进来吗?”易雪总不能说,“我是来给你收拾衣服”的。
“不是,师傅,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傅的名号,当真好用,只二字,原本理亏的易雪就把寰云压得服服帖帖。
“你回来了就好,你看看有什么要带的,今晚早点睡,明天要早起,我们回昆仑。”易雪也无意再多纠结“师傅”或是“衣服”的问题。寰云既然回来了,她也就没有太多再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这么快?”一路上寰云想的都是“天演”和“五弊三缺”的事情,前面还想着去找璃师姐“解惑”,这就听到师傅说要走。
“你还有事?”易雪问。
“没,没有。我是说,师傅您不用比试了?”从本心来说,寰云的确还不想走。但是师傅如果坚持要走,他也不会留下来。
“呵。”易雪轻笑,无喜无怒,道,“阿云,你看我这个样子,比试不比试还有意义吗?”寰云听师傅的意思,应该也是伤没好利索,这才主动弃权了。“一个时辰之前,你师公接到一张传音符,说不少魔修在往蜀地集结,好几个消失了不知道几多年的魔教大宗都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师傅恐事有变故,到时候他一个人,护不了我们两个。就让我们两个先走,回昆仑。”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北行
看来何师匆匆离去,也是因为这件事了。レ&spdes;レ别看师傅只有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早就听闻何师不理门派事务了,能够惊动已经大乘了的何师的事情,能是什么小事么?现在身子虚得很,身上可能已经带了“五弊三缺”,等运气背一点,真的又碰上了魔修。想要自保,又得用“五灵修剑诀”。这样想来,说是提前回山,实际上就是跑路,好像,还挺不错的。
次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东方既白,易雪和寰云二人就收拾好行装下山了。谁也没有告诉。之前,三清宫百余人虽然是分批分路前来。但总算是是打着宫门的名号,还有师傅师伯撑着场子。一行人就算是穿着齐刷刷白花花的道袍招摇过市,也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
然而二人这一次,本来就是要避开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蜀山山下的图谋难测魔修。易雪昨夜也未多说,早上二人不约而同的换上了一身尘世间的布衣。寰云还好说,还是一身灰白色的猎户打扮,一条棕灰色的皮草披肩。浑身雪白的阿离,喂了这么久,似是也长大了一些,盘在温暖的皮草上,很难得的自下山以来,竟然没有犯困,大大的眼睛左瞧瞧右看看,一副灵性十足的样子。左肩上,还斜跨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木弓。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寰云第一次见到师傅不是以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站在他的面前。易雪着一身深蓝色棉麻褥裙。样式倒是很入世,这位师傅平日就少有装扮,此时的素衣布衫还是难以掩盖出尘清艳的容颜。他们是御剑下的山,晚些时候,就该到了“下蜀山”脚下的集市,人多了,他们也就不方便御剑乘风赶路了。到那时候,还能不能在魔修眼皮底下,偷偷溜走,寰云表示严重的怀疑。
于是乎,就又多看了两眼自己的这位师傅。易雪也注意到了寰云眼中目光有异,问道:“你看什么?”
寰云“呵呵”傻笑两声,“没什么。”
“呆子。”易雪娇嗔一句,这二人便下山了。
对方向不是太敏感,这一点,易雪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一条路是寰云选的。昨夜,师傅叫他早点睡,这一天这么多事,他哪里睡得着,眼睛一闭,就会不自觉的去回想璃师姐几个时辰之前说的话。有哪一句记不太清了,重复念叨两遍,眉头一皱,就又不想睡觉了。丑时一刻,睡意具无,心里实在痒痒,又拿出一片粉红色玉简细细端详。忽的,似有小小感悟,手心托点星光,便开始推演此行的吉凶。半晌,就只得出一个,“由此北去,生机尚存”的结果。仅仅是练手而已,寰云也未真正指望天演卦象能给他指出一条明路。精力消耗,困意袭来,寰云这才小寐了不到两个时辰。
不过既然明知要被“五弊三缺”坑了。倘若用“五弊三缺”换来的一卦,自己都不信,那就是自己坑自己了。这才选了一条先往北再折西的路线。
三个时辰之后,易雪和寰云坐在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的“下房”里。事实证明,寰云被困山腹六十年,也有了“竟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之风了,他想太多了。何为“下房”?正是客栈中与“上房”相对的居住条件较为简陋的房间。
他们原本的想法是,遇到了城镇,不适合御剑穿行的时候,那就步行。修真之人,经年累月的修炼之后,体质本就有过于常人,多走几步又有何妨。只要离开蜀地,想来也就基本安全了。然而这二位,相当有默契的“换衣服”,在这时被证明是多此一举了。易雪寰云在一个偏僻的小树林降下之后,多走了两步,就发现了,要是换两件衣服就能够掩人耳目,那寰云还要辛辛苦苦隐藏身份做个甚?修真中人,远远的就能感受到身上散发出的灵气。下了蜀山,不知道哪里就会碰上魔修,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就冒冒失失的冲下来了,与羊入虎口何异?
寰云法诀一催,身上的筑基期气息两三息的工夫,就消散在风中了。有意思吗?目前寰云最擅长的就是掩息。而易雪手上可没有无名小鼎这样的异宝。也不可能把小鼎拿出来,分给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