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檀却全无知觉一般,默不作声跪坐在洒满地的枯草当中,面无表清,连泪痕也干了,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白桑也鼻青脸肿,先前沈落蕊的仆从一拥而入,他心急之下也去阻拦,挨了不少拳打脚踢。好在到底这些仆人心里有数,在沈翎府上不敢造次,只用肉身蛮力、不曾动用道力,这才留得二人全须全尾。
只是……他望着满目狼藉,沉沉叹了口气,挪着步子去井里打了水上来,拧干了给沈月檀擦脸。
那小孩仍是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气傻了。
白桑叹道:“阿月,算了。”话音才落,沈月檀已经一巴掌抽在白桑脸上,他人小力弱,打得虽然不痛不痒,却叫白桑心头绞痛不堪:“那沈落蕊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卑躬屈膝去讨好?奴颜婢膝、斯文扫地、何至于此!”白桑捂着脸,嘴唇哆嗦,原就青肿的脸愈发钝痛,他到底年少,忍不住也落了泪:“我又哪里做得不对?若不是你执意要同她顶撞,何至于惹来这场祸事?”沈月檀被他一句话刺得身躯微微颤抖,白桑又续道:“她算什么东西?她是宗主的掌上明珠,四个脉轮已生道种、十四岁就进了二重天境界的天才、未来的宗门栋梁,莫说是沈梦河,连沈梦河他爹也不敢得罪的大佛;你算什么?悟道未入门,上无高堂庇护,下无长兄倚靠,比杂草都不如的升斗小民,你凭什么跟她叫板?偏生心比天高、目中无人,你当自己才是宗主不成?”这却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月檀耸然一惊,满腔的怒火霎时散得七七八八。
白桑越说越是气苦,这毁于一旦的心血中也有他的一份,他如何不心痛?只是沈月檀年幼不懂事,他又不能全怪罪在小孩身上,索性站起身来,端着木盆去屋后倒水。
夜色掩映间,一个身影遮遮掩掩地闪进后院,白桑听见动静,警惕道:“什么人?”便有一道身影自柴门后走了出来,竟是白日里那嚣张得动手打人的丫鬟绿腰,如今面容上没了白日的尖酸刻薄,显得清秀和善,倒像个寻常的十五岁少女了。
白桑却不见讶异,只道:“绿腰姐姐来了。”绿腰道:“我来给你送点药,白日里……受委屈了。”白桑揉了揉眼睛,拭掉眼角残泪,笑道:“不委屈,不过一点小事罢了。”绿腰沉沉叹气,自储物袋里取出个包裹,走上前去塞进白桑手里,“有四盒治跌打的香膏、六瓶丸药,足够你二人用了。内服外敷,切不可漫不经心放着不管。外加一大盒子点心——小姐说我白日里表现好,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