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不禁赞了一句左掌一圈凌空拍出一掌。
掌未及身掌风已如狂风般侵袭而至女子蛾眉微蹙剑锋突敛忽又绽放如暴雨倾盆声势竟盖过了丁寿势若奔雷的劈字诀。
“咦?”女子的剑法精妙让丁寿微微一愕却也无暇多虑右掌点、推、拍、拆十数个精妙变化将女子惊人剑势全部封在圈外。
剑身突然发出一声呼啸犹如长空雁鸣声震九天剑光幻玄奥转向了丁寿咽喉。
丁寿缩脚旋踵身形电转避开了气势如虹一泻万里的剑锋。
长剑蓦回缩数个剑芒如花绽放剑势不复适才刚厉激扬反轻灵跳脱无迹可寻。
“好一个长风万里送秋雁中间小谢又清发。
”丁寿朗声长笑双掌齐出挑字诀、环字诀、扭字诀、拿字诀、拂字诀三十六式天魔手如山崩海啸蕴含无穷内力接连使出。
听闻丁寿喝破剑招后白衣女子便是心中一惊随后又被他连环使出的天魔手压迫得呼吸不畅真气难以运转自如败相渐露。
“破!”随着丁寿高喝女子长剑蓦然脱手深深钉入三丈余外的一棵白杨树身。
女子呆呆凝望着树干上犹在颤动不已的剑柄似乎无法相信。
“兀那婆娘还不束手就擒。
”郝凯用刀尖指着女子喝道。
“休想。
”女子冷哼一声纵身后跃。
锦衣卫早已将她团团围住岂能轻易脱困数道人影腾空飞起刀光交错又将女子逼回了圈内。
“捉活的。
”丁寿又嘱咐了一句“别伤着她。
”
虽不理解丁寿用意众人还是收了兵器十余人在郝凯带领下纷纷扑上叫嚷着拿下女子向卫帅请功。
女子身陷重围凛然不惧左冲右突拳来腿往转眼间便与众人拆了二十余招她的拳脚功夫远不如剑法精妙兼又内力修为不足这一干随丁寿出京的锦衣卫也是精选出的好手重重包围下一时也无法脱身。
郝凯却看得心焦卫帅单抢匹马将此女兵器下了自己一大帮子人却连个空手的娘们儿都擒不下来若是不小心再被她跑了哪还有脸面在北司当差。
“老沈上捕网。
”
听了吆喝的沈彬心领会一声令下东司房的锦衣卫们迅速从兜囊中取出一张张由牛筋和人发织成的绳网四人各持一角展开便足有丈余方圆。
女子一见此网便道不好若被绳网兜住一身本事再难施展当下逼退身边与她缠斗的几名锦衣卫脚尖顿斜掠飞出。
此时要走为时已晚两名锦衣卫腾身飞起张开一张巨网恰好堵住她的去路白衣女子足尖在网绳上轻轻一点借势再度腾起不料又是一张捕网从天而降。
不想自投罗网的白衣女子气沉丹田急使千斤坠娇躯迅速落下双足还未落第三张绳网又在面上被人扯起将一口真气用尽的女子兜在网中几张绳网紧跟其后前后交错层层堆叠瞬息间女子便被绳网裹得严严实实动惮不得。
“这就叫天罗网进来的雀儿就别想蹦出二爷的手心去。
”丁寿抱臂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小子张汝诚让你干嘛去?”人已经被抓了丁寿想起了身旁的张鉴将他唤到一边询问。
“这个么……”临行前张禴交待事情机密不可轻与人言虽然这些人救了自己张鉴还是不敢将内情和盘托出“这位大人既识得我家老爷敢问尊姓大名?”
“放肆!”一旁沈彬高声怒喝。
丁寿挥手让沈彬退下缓缓道:“本官丁寿。
”
张鉴先是一惊不敢相信又追问了一句“可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掌印的丁寿丁大人?”
丁寿萧然一笑“大明朝可还有第二个丁寿?”
“有何凭据?”
“休得无礼!”“大胆!”两边的锦衣卫见张鉴不分尊卑还敢质疑丁寿身份纷纷厉叱有人还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张鉴毫不退缩眼直盯着丁寿等他回答。
丁寿手掌一翻将自己的牙牌亮到张鉴眼前“如何?”
张鉴单膝跪倒“请缇帅恕小人冒犯之罪我家老爷有亲笔书信面呈大人。
”
扯开封口丁寿展信细观眉头立刻皱成一团回首下令:“别歇着了立即赶路。
”
缓步走到被捆成一团的白衣女子身前丁寿剑眉轻挑:“你——和谁学的剑?”
女子冷哼一声螓首倔强扭到一侧。
丁寿微微一笑贴近她耳边轻语了几句女子顿时变色。
“你如何知道的?”女子美目中尽是惊讶和疑惑。
“将她放了。
”丁寿对手下人吩咐道。
***
平阳府治临汾县一间小酒铺的雅间内。
方桌上摆放着两碟小菜一壶二杯。
一身便服的张福
坐在桌前把玩着手中的青瓷酒杯静静凝视着眼前肃立的白衣女子女子面无表情平静对视。
“如此说来张鉴被人救走了?”张福轻声道。
“是。
”女子点头。
“救人的是谁?”张福问道。
“锦衣卫。
”女子回道。
张福骤然色变厉声道:“你确定?”
女子面容平静得无一丝波澜没有再作第二次回答。
“老朽情急失礼白姑娘见谅。
”张福觉察到适才语气过激拱手赔情。
“无妨。
”女子淡然道。
张福思忖片刻怅然一叹“白姑娘想当年你父女二人浪迹边塞与老朽萍水相逢一晃已是三年有余说来也真是一个‘缘’字。
”
“我父女落拓江湖亏先生襄助落籍平阳得一栖身之所此情须臾不忘。
”女子垂眉敛目冰冷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
“举手之劳老朽不敢挟恩求报只是……唉!”张福声音低沉如暮云低垂“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劳烦姑娘。
”
“我会再出手定取了那人性命。
”女子冷声道。
张福沉吟片刻从桌上酒壶内斟了一杯酒双手捧起郑重说道:“老朽一切拜托姑娘了请。
”
眼光流转从酒杯上一扫而过女子并不接杯只是微微颔首扭身欲走。
“白姑娘……”张福色诚恳酒杯举得更高“请!”
见张福老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夹带着几分祈求期盼女子心中一软回身接过酒杯就唇欲饮。
“劝姑娘别喝这杯酒在下有前车之鉴。
”帘轻挑丁寿笑嘻嘻进了雅间。
“是你?!”雅间内的二人异口同声声音有震惊、羞怒、慌乱更夹杂着恐惧。
“在下一见姑娘便思不属不知不觉跟在了后面想来姑娘能体会在下的一片苦心不忍降罪。
”
丁寿眉眼间的笑意将白衣女子气得不轻。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你?你早就死了!我亲手杀的你!”张福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将混浊的老眼睁得最大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福伯小子教您一件事情像我这样的人即便喝了毒酒掉落悬崖也是不会死的这就叫‘主角光环’侬晓得吧?”
张福茫然摇头。
“说的通俗易懂点就是‘天命’。
”丁寿打了个响指没羞没臊吹嘘着自己。
见张福仍是满脸迷茫丁寿只好放弃摇了摇头“算了代沟太大解释不明白什么时候你被雷劈了还没死咱们再聊这话题。
”
丁寿说什么‘光环’、‘代沟’的张福一句没懂起码知道这小子命大没死这件事是真的了平静下心绪缓缓道:“丁公子大难不死是有福之人你我的事老朽自当有个交代且稍后再议。
”
“咱们还是现在说的好当年你便用毒酒杀人灭口今日重施故伎也未可知。
”丁寿摇头晃脑言之凿凿。
见白衣女子端杯不语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怀疑提防张恕一声苦笑自斟一杯道:“为明心迹老朽先干为敬。
”
“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咱们现在唠点正事。
”丁寿旁若无人拉了把椅子坐下左右看看二人“坐下说。
”
张福面色不豫还是静静坐了下来白衣女子则肃立如故看他的眼犹如冰刃。
“张恕给平阳卫提供铁料收了多少好处?”丁寿托着下巴问道。
“丁公子此言何意?”张福拍案而起怒视丁寿。
“别激动朝廷允许各卫所自造军器数有定额除了方自用外还要输京入库做不得假可这铁料可是由府县提供福伯是张府台心腹多少斤铁能打造出多少件军器想必清楚得很平阳府库供应军需是否忒勤了些?”
“一介老朽如何知道许多况且这些事便是真的又干丁小哥何事!”张福冷笑。
“锦衣卫缉查百官丁大人奉旨巡视天下世上不干他的事情属实不多。
”门帘再度挑起御史张禴迈步而入。
“张侍御你怎么……”张福惊讶张禴突然出现自己竟未收到半分消息。
“您老手下盯梢那点本事真是上不得台面适才我已让锦衣卫接手驿馆汝诚兄自然来去无阻。
”
“锦衣卫?丁寿!”张福将这两件事联系一起再想起前段时日张恕拿着邸报和自己说笑这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的旧事心头悚然一惊“你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个丁寿!”
丁寿拄着下巴笑吟吟道:“意外么?”
“不可能!”打死张福也无法相信当年那个被自己踢下断崖的少年竟然就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锦衣亲军首脑这人生际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丁寿向头顶上方指了一下“告诉你了‘光环’。
”
张福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惨然苦笑“看来老朽今日无法善了。
”
“这要看福伯您是否识趣奉劝一句锦衣卫手下没个轻重您老这身子骨可经不住几下折腾。
”丁寿笑容中带了几分酷烈他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好好先生老家伙当年的事他可是丁点儿未忘。
仰首饮尽杯中酒张福将空杯向桌上重重一顿“二位大人想知道什么?”
“平阳府库官银与赃罚银账册有假其中详情一一招来。
”张禴沉声喝问。
“侍御从何得知?”张福眼角跳了一下平静问道。
“积年账册皆新旧不一平阳的账册墨迹纸张却是年如一日。
”张禴冷笑。
“思虑不周小老儿真是取死有道。
”张福重重叹了口气额角渐渐有冷汗渗出。
“你承认了?”张禴问道。
“纵是不认侍御也可顺藤摸瓜从管库仓吏处探得实情那些匹夫想来熬不住锦衣卫的刑讯。
”张福看来也是忧惧过度两手微微颤抖。
“早说了福伯是明白人那多支铁料与平阳卫的事情你也不会否认了?”
丁寿本来便是追查军器走私一事本来还想着会有一番麻烦谁知张禴清查平阳库藏时恰巧发现平阳府近来支给军卫的生铁数量过大库官的解释是平阳府军器打造精良故所耗铁料甚多按说铁料虚耗多少自有工部去管一般人兴许就被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偏张禴是个实务官当御史之前户部刑部都转过一圈直觉这里会有方州府与卫所勾结中饱私囊的情况他也深晓其中厉害当时不露声色直到接到丁寿传讯得知这么一尊大近在咫尺时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朝中谁不知道这位丁大人在宫里有面子有恩有宠刘瑾那里更能递得上话这么好的彰显自己能力的表现机会若是白白错过他张汝诚干脆回家抱娃娃去吧当下暗遣张鉴赶赴洪洞与丁寿联系行事不谓不密怎料张福早做好了翻脸的准备半路安排人截杀信使要不是张鉴命大恰好遇见了由洪洞出发半路打尖儿的丁寿张御史会不会来个暴毙临汾还是未知数。
“平阳卫下辖军户屯田与方百姓多有侵扰民怨四起有碍官声此事……咳咳……本就为与那些丘八结个善缘未得什么好处有何……咳咳……不能认的。
”张福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用朝廷的工料去结张恕的善缘好算计呀。
”丁寿嗤笑一声“将那些盗官银、匿赃款、易铁器的七七八八那些杂碎全都写出来。
”
门外的锦衣卫送过纸笔张福也不推辞
提笔伏案手书又道:“我家老爷平日埋首经书怡情闲游甚少过问公事我这做奴婢的不得不多操些心咳咳咳……”
“别把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这老身子骨扛不起这些罪名。
”丁寿起身看着张福书写。
“本就是实情张侍御也在此他可以对这些人逐个盘问其中可有哪桩事是我家老爷出面……”张福声音越发低落沉闷几不可闻。
“你怎么了?”
丁寿见张福最后书写的字迹几乎连成一团近乎狂草似乎在信笔胡挥觉得事情不对急忙扶起他的身子。
只见张福气息微弱口鼻处有殷红血迹缓缓流出眼见命不久矣。
“酒里果然有毒。
”白衣女子也不禁色变张福刚才已打算和自己同归于尽。
“丁……丁公子当……当年的事和如今的……都是我……我做的老爷不知……求……放过他!”说完这句话张福眼睛里也滴出两行血泪气绝身亡。
“起来!你给我起来!你这么死了我当年受的苦找谁说去给我醒来!”丁寿扶着张福的尸身用力摇晃大声呼喊。
“缇帅人已经死了。
”张禴也不知这个老家伙与丁大人有什么过节怎么看上去这位爷还想鞭尸似的。
丁寿忽扭头一双通红的眼珠子吓得张禴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缇帅您……您这是……”
“汝诚兄……”丁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境“有件事麻烦你去办。
”
“不敢当缇帅如此称呼有事请尽管吩咐。
”张禴躬身应声。
“我给你一队锦衣卫立即把平阳知府张恕下狱鞫问。
”丁寿拿着张福供出的名录“本官立即按照名单拿人不能奉陪了。
”
“缇帅张福有件事说的不差下官确是没有张恕的罪证如此擅拿一府黄堂怕是市语喧哗不利风评。
”张禴小心将自己的担忧说出。
“锦衣卫侦缉百官奉旨行事何惧人言!”丁寿冷冷乜视张禴“张恕是否有罪不在证据而看本官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