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虽非传遍天下,人所皆知,但拥有「秘阁」和「无根草」的狐异门也通过各种管道,核实了线报。
对胤丹书来说,殷横野的承诺是切实可信的。
他并非在崖畔结束生命,而是随殷横野自去。
或许在胤丹书心中,此去是默出魏王存魏前辈所授口诀,誊写悟得的妖刀武学之理;殷横野会软禁他,企图榨取更多更完整的功法,最终难再寸进时,便杀了自己灭口……但他万万想不到,殷横野会拿他来做实验。
栖亡谷的秘穹操作,将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胤丹书,整治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常人承受这般剧烈的痛苦,尚能一死解脱,但胤丹书的冰火双元之心,却使他拥有异乎常人的强韧生命力,怎样都无法死去,哪怕无止尽的残酷折磨彻底毁去心志,将他化成一头全凭本能的狰狞异兽,双元心仍无一刻停止跳动。
耿照强抑着腹中剧烈的反胃,饶以他的内功修为,面上仍是青一阵白一阵。
在蚕娘姥姥的回忆里,胤丹书善良正直,待人真诚,连敌人都敬佩他的磊落胸怀……这样好的人,何以落得这般收场?岂能是这般收场!苍天啊!但少年其实知道为什么。
在冷炉谷断筋毁脉的那一夜,在被囚在望天葬的鸟笼中、瘫痈无助之际,耿照便已彻底了解,这世上的残酷是没有边际的,毋须多加揣测,却也不能当它不存于世。
信念是趋向理想的重要动力,但非工具;维护信念和理想需要很多工具。
胤野眉山无动,含笑敛眸,白晰得令人眩目的纤纤素手随意拈平了裙膝细绉,黑绸大袖滑落肘间。
耿照这才注意到,她那修长如鹅颈一般、线条十分好看的皓腕间,留着一抹极淡的樱红细痕,连疤都说不上,约莫是指甲轻划的程度,仿佛系了圈红丝,煞是好看。
同样的痕迹不止在两只腕子上,她那双美到了极处的裸足踝间亦有。
耿照并未听漏「挑断手脚筋」一节,几可确定眼前活色生香的绝世美人,之所以能够行动自如,而非残疾瘫痈,必与蚕娘说的蜕生天覆功有关。
「梁度离本不该知道,他负责看管的『怪物』究竟是何来历,要知道的话,抓到我时他就该报与委托者知晓,而非是胡为至此。
但辕厉山毕竟是医毒大家,梁午茉知赤烶火蝎、冰川寒蚿大名,当然也听过两宝与人心融合的事,故尔知情。
她一直没同梁度离说,起初是负气,到梁度离染指于我,她反倒不说了,咬牙忍了几个月,到那时才肯说。
」耿照闻言微愕。
「这……又是为什么?」要阻止丈夫溺于女俘虏的诱人胴体不可自拔,该早早揭发「怪物」身份、避免梁度离一错再错,才合情理。
梁午茉的醋劲极大,对胤野的嫉妒痛恨深入骨髓,还要边受丈夫冷遇,一边眼睁睁看他奸淫胤野取乐……这思路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因为你既不是女人,又不懂仇恨,才觉莫名。
在我看来,委实不能更清楚明了了,换了我也会这么做。
但我不想这么快告诉你。
」胤野忍不住笑了起来,虚握着粉润的掌心,以手背掩口。
任宜紫也有这个不自觉的习惯动作,特别是得意的时候,母女俩的形象蓦地叠合在一起,耿照才惊觉她们原来这么像。
「老实说,从你醒来到现在,表现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堪称无懈可击,是父母师长见了,会忍不住打心底宽慰的那种。
这真是很气人啊!明明是个孩子,老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偏又教训不了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非常享受你现在的表情,再一下就好。
」耿照哭笑不得。
「……能娱乐到夫人,在下深感荣幸。
还望夫人赐教。
」胤野左看右看,啧啧了好半天,似是心满意足,才怡然续道:「因为说了,就不能折磨我啦。
无论梁度离要把我交出去,或换间上房软禁起来,她都无法再对我出手;说不定,梁度离会为了管不住自家胯下孽物所铸成的大错,答应我提出的条件……无论那是什么,梁午茉都无法忍受。
「为此之故,她须使梁度离一错再错,终至无法挽回,待揭发『怪物』的身份时丈夫无路可走,非得依她的唆使搏一搏,多挣点避祸保身的筹码不可。
」相较于梁度离的浑噩颟顸、耽于美色,梁午茉背着丈夫折磨胤野时,嘴巴脑筋可没闲着,虽无明确标的,却也零星拷掠出不少机密,包括胤丹书疑心刀尸是有心人所炮制、并无妖铁寄魂等;等到「『怪物』即是被炮制成刀尸的胤丹书」这一节猛被打通,所有的线索便自行贯串,登时显出整桩阴谋的脉络来。
梁度离性子乖僻,人却不傻,将胤野灭口似是眼下唯一的路,但那些个享受过她的左道异士怎么办?只消其中一人露出口风,教「那人」知晓,连偌大的狐异门都在阴谋之下被彻底碾平,从此自江湖上除名,惊鸿堡势单力弱,岂有余幸?梁午茉唆使丈夫的说帖,或许是利用胤野的身体,使心智丧失的刀尸胤丹书恢复意识——「那人」并不想失去胤丹书,这是显见的,否则毋须觅地囚禁,直接杀了便是——以此向那人邀功;也可能是想从中截获妖刀武学,藉以增加对抗那人的资本……在梁氏夫妻双双亡故的现而今,已难知其真貌,说不定兼而有之,甚或生出了更大的野心图谋。
记住因为没有比受「怪物」蹂躏更恐怖的刑罚,梁度离也满不愿去面对自己一时冲动铸下的大错,胤野自此摆脱供堡中诸人淫乐折磨的命运,往覆于「供『怪物』奸淫留种」和「捡回半条命休养恢复」的单调两极间,直到她的肚子渐渐隆起。
辕厉山医毒双修,梁午茉毋须假手他人,亲自替胤野把脉安胎;不能把狐狸精扔怪物牢里,尽情享受那贱货的哭叫哀嚎,堡主夫人身子里的毒蛇又翻搅起来,恨火和妒忌再度占领了梁午茉的心。
她抓准丈夫对胤野再无兴致,甚至开始逃避面对这个棘手问题的心思,假安胎之名,先不冷不热地换了几处囚地,几乎绕得惊鸿堡一周,见丈夫无过问之意,最后堂而皇之将胤野带到她炼药的石室,在尽量不影响胎儿的情况下,重启对贱货狐狸精的苦刑制裁。
「严格说来,我是用身体学会《舐红谱》的。
」胤野微笑着,露出怀缅之色。
捂上耳朵只用眼睛看,耿照还以为她是在回忆童年什么的,这比可怕的内容更令人不寒而栗。
「那时我又脏又臭,浑身生满了虱子跳蚤,有几处好不了的伤口化了脓,长些蛆虫什么的;有只眼睛看不见,身上的溃肿毒疮、各种疤痕就不消说了。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