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哪一个孩子不希望妈妈能带着自己漂洋过海乘机远行,没有哪一个病儿不希望得到及时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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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美国,还没有到适当的时候呢!”文景的脸色一阴,说话的舌头就软了下来。
想到钱,她的思维就清晰了,再不凭着激情的冲动来炫耀了。
在北京这半年多的日子里,每时每刻都是高消费。
海纳的住院费、疗养费、护理费,以及她自己的住宿费、伙食费等,就花了好心人8万多捐助。
咋好意思再提去美国检查的事呢?更叫她揪心的是海纳的病并未彻底根除,眼下输入的人造酶发挥完作用,病魔还要卷土重来呢。
医生给她的期限是一、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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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见文景不高兴了,再不敢多嘴多舌。
一行人通过地下通道离开站台、走出出站口,西山矿务局的家属宿舍楼就尽收眼底了。
两个孩子听到广场上有同学喊她们,就挣脱妈妈的手,迎着同学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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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娘怎幺样呢?”望到这里的家属楼就感觉亲情扑面。
文景立即又牵挂起吴庄的父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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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很。
好得很。
”吴顺子道。
“身体是没得说,比以前都硬朗呢。
我爹我娘也隔三岔五过去照看哩。
只是有一件事,二老有分歧,单等你回去裁决哩。
”<o:p></o:p>
“什幺事?”文景纳罕道。
七老八十了,又有什幺重要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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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货和二妮开了个豆腐作坊,卖得可热火哩。
赵庄、李庄的农户有了客人都来称一斤八两的。
不几天,李庄的一户看到了商机,就不惜高价收了黄豆,也做开了豆腐。
咳,人家那豆腐磨得细、点得嫩,一下就把三货二妮挤垮了。
三货的老子吴天才突然想到富堂伯伯祖上是豆腐世家,‘懒豆腐’(豆腐脑)、豆腐干、豆腐皮儿堪称一绝,就撺掇他(她)们去请富堂伯伯和福堂婶子去做顾问,赚了钱还给顾问抽取红利呢。
富堂婶儿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就爽快地应允下来。
谁知富堂伯伯却脖子里拧了一根筋,变颜变色呵斥富堂婶儿道:‘这种事你还敢沾染?真正是好了疮疤忘了疼、记吃不记打的蠢猪!’”<o:p></o:p>
“怕什幺呢?”文景一时懵懂,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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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人家一条声儿说怕给文景带害哩。
”<o:p></o:p>
这时,文景猛然想起春玲娘所谓土改时在豆腐作坊挖白洋的事情,眼前便过电影一般。
一会儿幻化出自己“锯旗杆”时的遭遇,一会儿又是“一打三反”时吴天才家那愤怒的蜜蜂……。
她理解父亲所谓“带害”是什幺含义了。
三位兄长的夭折已在爹灵魂深处扎了根,那种剜心割肉的刺痛、不能言讲的苦恼伴随了老人一生,他是再不敢做给子女“带害”的事情了。
想想痴钝而老迈的父亲尽管跟不上时势,但为子女着想的亲情却从不痴钝,文景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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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文景姐。
慧慧没死。
交了好运。
现在美国!”<o:p></o:p>
说到故乡事,一对同乡更加亲近。
相互目光里交织着眷恋和思念、兴奋和喜悦。
顺子的兴味越发高涨,滔滔不绝道。
“慧慧爹和慧生虽然半遮半掩,不想公开。
但在咱吴庄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慧生托人兑换美元,所托之人问他咋有了美帝的票子。
他不得不透漏了这个秘密。
”<o:p></o:p>
“慧慧在就是海纳的福音!”文景小声儿咕喃道。
慧慧她是怎样遇救,怎样又漂泊到美国的呢?她为什幺不与挚友联系?她现在的境遇怎样呢?一连串的疑问象小虫子在文景心上啃咬,文景心痒难耐,太想知道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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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如果你和海纳真到美国,可有吃处住处了。
”顺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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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没有应声儿。
但刚才下火车时她那略显疲敝的情却不复存在了。
她那尚未耗尽的青春犹如春天里枝叶的汁液,又在她好看的面庞上、优美的身姿上飞窜。
文景一下又显得年轻了许多。
望着穿行在人流中的一双娇女,她刚刚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又在胸膛里热切地搏动。
希望和信心同时在升腾。
决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病魔卷土重来!她咬着自己的朱唇,仿佛赛场上的跤手,自己与自己较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