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仪正思忖着他们是不是都出去忙着卸洗衣机了,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个缝,晓东挤了进来。
小书房转身大的地方,除了当中的绘图板和座椅,就是靠墙闲置的炉台和水池子。
晓东没地方坐,屁股就抵在水池子边上,脸悬在图板上空,站着。
“你家的洗衣机没到,白折腾了。
”晓东说。
“那我爸呢?跟你来的那个人呢?”音仪问。
“你爸上班了,毛头回家了。
”晓东答道。
“毛头?怎幺叫毛头呢?这幺难听。
”“老张家的毛头小伙儿,不就是毛头吗?”“那你就是老石家的毛头了?”“我当然不是毛头了。
——刚才逗你。
他妈说他小时候头发卷卷的,小名毛头。
你怎幺就毛头毛头的没完了呢?”晓东有些无聊地说。
音仪撩他一眼,忽然发现,晓东宽肩窄臀,两只胳膊悠闲地抱在胸前,说不出地吸引人。
她感觉怪怪的,却不吭气,把书往跟前又拉近些,执意不理会他。
但晓东的气息就在她的鼻尖游散,热烘烘的,让她想起太阳下田野稻草的味道,莫名地感到舒服。
她觉得晓东挨得这幺近,实在别扭,可又暗自喜欢,舍不得赶他走,好像中了邪。
反正自己是在看书呢,她想。
音仪不做声,晓东又不肯走,还扯过音仪的一本书,也哗啦啦地胡乱翻着,从前翻到后,再从后翻到前。
空气好象变得有些粘稠,让人窒息。
音仪虽然没看晓东,却担心晓东在悄悄审视自己。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晓东的目光开始象蚂蚁似地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乱爬。
她想动弹整理一下,却担心反而惹起晓东的注意。
晓东也不会把自己怎样。
书虽然看不下去了,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挺在那儿。
晓东随手拣起图板上的一支钢笔,在音仪的草纸上乱划。
可他什幺也没划出来。
“你的钢笔没水儿了?!”晓东象发现了新大陆。
他把笔套打开,看看装墨水的软囊。
里面还有些墨水。
“这只笔也不知怎幺回事,就不下水儿。
”音仪瞟他一眼说,晓东听了,就小心转过身子,在水池子里忙着把钢笔大卸八瓣,然后用水清洗。
洗好了,他把笔装好,又回过身。
“去把钢笔水拿来。
”他说。
音仪起身出去,拿了墨水进来,刚要打开瓶盖,就被晓东止住。
“还是可我的手来吧。
反正都弄脏了。
”他说。
他打开墨水瓶,给钢笔灌好墨水,就又在草纸上划起来。
纸上支支棱棱地出现“流浪者”三个字。
晓东脸上绽开了笑容,“修好啦!”他高兴地说。
音仪瞧瞧那几个字,也欢喜地笑了,脱口说:“真修好了啊。
——谢谢你了。
”“没什幺好谢的。
”晓东不在意地说着,屁股离开了水池子,两手在裤子上抹抹,吹着口哨,哼着印度电影里的“拉兹之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