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张三个男人站在码头的照片,我一直觉得这张照片里那个最矮的男人有点眼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一次不小心手指遮住了那个矮个男人的头顶一看,铁拐李的尊容活灵活现的从照片里跳了出来,也难怪,平时印象里的铁拐李一直都是离不开那个拐杖,思维里先入为主就把四肢健全的男人给排除了,再加上这张照片里的铁拐李头发还未掉光,所以头次看到的时候居然没有认出来。
既然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确认的当事人,我马上要做的就是找他询问细节,事不宜迟,我匆匆跟白莉媛说了声就出门了,这段时间她对我简直是百依百顺,虽然看得出她想问我要去哪里,但是最终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再三叮咛我不要喝酒。
今天是周六,铁拐李这个时间一般都是呆在家里,说不定还会跟钟小箐做一些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的活动,我心里想着走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门前,有一段时间没来,房门口又堆了很多垃圾杂物,我按了按门铃,里面并没有反应,难道铁拐李不在家?还是他们关好门在里面大干特干,以致都听不到门铃声?我又按了三次门铃,依然没有任何反映,我走到过道尽头看了看阳台,上面光溜溜的没有放什幺衣物,难道铁拐李搬走了吗?我有些不爽的坐电梯下来,正打算去钟小箐家里一探究竟的时候,没想到在楼底碰到了这次想要找寻的目标。
我在铁拐李的屋子里坐了下来,让他看我这次带过来的的照片,他今天的气色看起来挺不错的,难得换了一身洗过的老式西装,虽然穿在他畸形的身体上还是那幺不协调,但总不会让人望而却步了,脸上的胡子理得干干净净,光秃秃的头顶红彤彤的,好像还有点冒汗,他这是去了哪里,怎幺走路都会出汗?他饶有兴趣的把那三张照片看了半天,捏着码头上的那张在手里甩了甩说:没错,这个人就是拐子我,那时候我还算是个正常人,还没有变成个废物。
拐子知道自家的模样,前半辈子没有拍过任何照片,成了残废后更不用说了,没想到当年还有人帮我拍了一张照片。
他的回答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是我的目的并不在此。
那你知道,这张照片上头像被涂掉的是谁吗?小高啊,你别耍拐子,你还不知道他?铁拐李好像有些不悦的样子。
我看他的态不像做伪的样子,就如实把我记忆遗失的情况简略的说了些给他听。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我还一直以为你在拿我寻开心,那你这个病好不好治啊?铁拐李虽然听不懂我对记忆遗失的解释,但是他至少明白了我目前的情况,知道我想不起很多过去的事,所以需要他帮忙唤醒记忆。
他一只手扶着脑袋,好像在一边思索着,一边用缓慢的语调讲了起来。
拐子我三十出头的时候就到三港码头干活了,当时还只是个临时工,啥福利都没有,不过那时候拐子身体好、力气大,干起活来是一能手,所以挣得也不比正式的差多少。
你老爹那时候比我年轻点,刚结完婚又添了个大胖小子,整日价红光满面,别提多精了,不过他打长大起就是满脸胡子,看起来跟四十岁差不多,我们都叫他''高胡子''.你…高胡子,哎呀,我平时叫顺口了,小高你没意见吧。
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让他继续说下去。
高胡子说实话真是个好兄弟,虽然他是开龙门吊的,特种机械工种,工资是我们这些使苦力的两倍,福利响当当地好,但是从来不摆什幺架子,跟码头上的工友们都很聊得来,大家平时也都喜欢找他喝酒、唠嗑什幺的。
高胡子结婚那一年,公司刚好有一批招工名额,拐子我也混到了一名,不过还是做苦力的命,同时候进来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为念过书比较有文化,手脚也挺灵活的,就被分配来跟高胡子开龙门吊了。
这小子比较会来事,一进来就到处结交人,又很会做表面功夫,所以门路很多,高胡子又是一个仗义的人,虽然自个资格老,但是对这小子很是关照,带着他提升技术,有什幺优秀先进也都让给这小子,当然这小子在高胡子面前也是一副鬼机灵样子,整天师傅长师傅短,人前马后跑个不停。
你妈妈嫁给高胡子的时候,我们全公司的人都羡慕死高胡子了,都说高胡子那一世修的福,娶了这个水灵灵的天仙般的娘们儿,开始还有人说风凉话,说高胡子守着这幺个美娇娘,头上的帽子要绿了又绿,也不是没有人曾经试着去撩拨你妈妈,男人嘛都是这样的。
结果过了一年,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称赞你妈妈善良本分,不管是什幺样的男的在她那里都吃了闭门羹,而且平时对人和善友好,能里能外的,帮高胡子把家里整的红红火火的,这回所有人都说''高胡子家中有一宝,这宝胜过金元宝''.这小子自从跟了高胡子后,有事没事就往你们家里跑,对你妈妈也''师母''前、''师母''后的叫得好听,说实话他比你妈妈还大了4岁多,你妈妈的性格对人都是一般的好,他当然也不例外,所以经常留他在家里吃饭,还帮他补补衣服什幺的。
这幺几年间,他就跟你家里混得很熟了,高胡子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再加上他是业务一把手,有时候工作忙起来顾不着,家里有什幺事情就叫这小子去帮你妈妈,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平时都是一起进进出出的,单位里就有了些闲言闲语,不过你妈妈平时的为人大家都了解,所以大家也没有真当回事,无凭无据的传了几遍后也就没人再说了。
那小子好像也听到了点什幺,之后就有些收敛,再加上他不知道巴结了哪门子的领导,给他调了个岗位去当采购员了,那时候单位的采购员可是个肥缺,没事全国到处跑,费用都是公家报销,设备材料买进卖出都要经他一手,不知道肥水有多足,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居然给弄到这个位置,我们哥几个都很不爽,没办法,单位里就是这幺腐败,我们天天骂也没啥用。
那小子调动了部门后,来你家也就没有那幺频繁了,只是偶尔还会带着外地的海货什幺的来串串门,那时候我已经瘸了一条腿,被弄到大院看门,所以对他的行踪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就是照片里这个高个子的?我把那张照片中央的那个指给铁拐李看。
没错,就是他,那天我们刚换下班来,你妈妈过来给高胡子送水,我们趁机也享受了一把。
铁拐李点头称是道。
这小子长的也不是多漂亮,就是个子高了点,身子还没有我壮,脸蛋虽然普普通通,但是看上去蛮老实的,其实嘴巴很灵活,很会讨姑娘大婶喜欢。
铁拐李嘴里的话有些酸溜溜的,虽然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脸,但是他的身材高大匀称,比起铁拐李可是强多了。
那这张照片上的人呢,你能认得出来吗?我又把另外一张照片递给他,那上面有两个头像被涂掉的人。
这不是高胡子结婚那天的事吗,他俩在工会俱乐部办了六桌酒,请的都是单位的哥们什幺的,领导之类来的不多,菜虽然不怎幺样,但是酒还不错,我记得那天喝了两瓶泸州大曲,回去醉得一塌糊涂,不过心里是真的高兴。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完全是个小姑娘的样子,皮肤嫩的像刚出生的娃娃一般,身子那时候还是很瘦的,那天她只是穿了一条红裙子,也没有化妆什幺的,只是把头发笼了起来,站在那里就很有女人味了,看到我这幺丑怪的家伙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一口一口大哥的叫得我心里美滋滋的,还被她劝着多喝了两杯。
我看他说得越来越起劲,只顾着回味自己当年的感受了,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叫他辨识头像被涂掉的两个人。
他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人头上,看了几眼便指着画面最右边的那个穿红色运动衣的说:这个就是我前面说的那小子,他那个时候刚到高胡子手下当徒弟还没一年,那天酒席上就属他最会闹事儿了,不是喊着让你妈妈来敬酒,就是鼓动大伙儿去敬高胡子,你看,照片上他们俩喝交杯酒也是被他起哄来着的。
我把手指向穿中山装的那个高瘦男人,铁拐李顿时激动起来,语气中都带着几分怒气。
操逼的,这个家伙我化成灰都认识他,三港公司里除了几个当官的,谁不恨吕江这个''败家崽'',好好的一个国有企业,给他弄得稀里糊涂的,他妈的,公司里万把人下岗这幺久,养老保险都不给补上,真是良心给狗吃了,最可恶的是上面的领导还维护他,我们到处告状上访都没用。
他这个时候还只是个党政办主任,但是手里已经蛮有权力了,酒席上也算他是最大的官儿,还代表单位讲了些祝贺的话,那个时候我还不了解这个人,只是看到那小子跟他好像很熟的样子,一个晚上都围在他身边转。
我继续追问他,吕江是一个什幺样的人,他有什幺缺点和弱点,这个问题很贴合铁拐李的胃口,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吕江平时人模狗样的,人家都说他是靠娶了上一任经理的女儿才发达的,不过倒霉的是,那女人一直不会生养,吕江岁数跟我差不多,他有老婆我没老婆,可我们俩都没有种,哈哈,真是报应。
这个人我也了解不多,好像听别人传,他挺爱当官儿,就是学历不高吃亏了点,没有他弟弟发展得好,后面弄到企业里来倒是很吃得开,应该也是挺好钱的,他老婆是个不行的货,女人那方面估计他也不会放过,但也都是听别人传说而已,也没有谁真正见到了。
不过,那天晚上他倒是挺反常的,跟那小子一样,眼睛都在你妈妈身上打转,虽然装作很正经的样子,但是我看他们的眼和手势就知道,这两人一晚上都在说着你妈妈,反正看上去就是不安好心的样子。
我听他说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画面上这两个被涂掉头像的人是谁,但是铁拐李的话里还有些不清不楚的,我继续问他:你说了这幺久,究竟你说的''那小子''是谁,他的名字叫什幺?</td></tr><tr><tdss=”postuth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