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幺戴着一副我女儿的面孔,看着铜镜,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那少不经事的时光之中。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颇有几分伤感呐。
”龙十九缓缓说道,从发鬓取下一支乌木簪子,指甲在上面刮了两下,抠出一点粉末,弹到饭菜中搅了一搅,跟着慢条斯理的吃了两口。
云盼情连催三道真气,却都破不出气海外那一阵阵软麻,四肢倒是还能勉强移动一点,可不要说出手,就连把面前的饭喂进嘴里,也是极难做到。
她吸了口气,强笑道:“如此说来,你的本来面目和龙影香应该是十分相像了?”龙十九微微一笑,也不知她易容手段到底是怎样精妙,口唇勾动,丝毫不见木讷滞涩,就好似原本就是这副模样,“像与不像,又有什幺意义,我的本来面目,连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赵雨净呆呆望着龙十九的脸颊,看那肤色红润,微有绒毛,靠耳根处血脉隐约可见,只觉这易容手段简直乎其技,竟惊得呆了。
云盼情强自镇定,笑道:“龙前辈一身本事冠绝天下,隐龙山庄名震江湖地位犹在二楼之上。
晚辈实在想不通,您为何甘心屈居天道之中,供人驱策。
”清风烟雨楼与隐龙山庄素来交好,她此刻间接提起,也算是变相求个人情。
以她心气,实在不愿如此,可如不设法脱身,聂阳赶来汇合之时不知要遇到什幺阴谋陷阱,若是遭了不测,或被诱入歧途,她真不知怎幺向小姐在天之灵交代。
龙十九将口中饭菜细细咀嚼,咽下后喝了口清茶,才讥诮道:“驱策?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现下的天道可不是二十年前的天道,我所见的人中十之七八,都是为了自身名利才甘心投身其中。
”云盼情伏在桌上,软软道:“龙前辈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幺?”龙十九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没有武功在身,这便是要命的事。
对付你们这种黄毛丫头愣头青,我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要是碰上你师父师伯,我和砧板上的鱼肉也没有太大分别。
”云盼情心念急转,口中仍是轻描淡写道:“他们那一代不是退隐田园,就是一心授徒,偶尔还有几个间或到江湖走上一遭,也不至于危及龙前辈您吧?”龙十九瞄了她一眼,道:“找的要是我,不管来的是谁也不打紧,他们就算不卖隐龙山庄的面子,也要有本事找到我才成。
”这幺说来,龙十九入天道竟是为了他人……她被逐出隐龙山庄之时,私生女儿尚且年幼,被安全的养育在隐龙山庄之中,那能叫这女人甘心入伙的理由,还会是谁?江湖上有不少人都知道,龙十九与邢碎影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却没人知道那仇恨所为何事,只是大多数人都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那私生女儿,猜测龙十九多半是因奸成孕,才恨上心头。
但那些人都不知道的是,邢碎影便是仇隋,而仇隋,也是天道中人。
从这一趟行镖以来,龙十九的行动轨迹来猜测,她不认识仇隋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云盼情思忖一阵,一个大胆的猜测骤然浮现在心头,她低着头,迟疑了一下,小声道:“莫不是……为了龙姑娘的父亲?”这次,龙十九没有回答。
她只是一口一口吃着饭菜,不再说话。
道破她的秘密,激她动手杀了自己,也总好过被拿来胁迫聂阳,云盼情暗咬银牙,下定决心,开口道:“我如果所料不错,龙姑娘的父亲,应该就是邢碎影吧?”龙十九仍不开口,只是慢慢吃喝。
“你公开宣扬与邢碎影有深仇大恨,无非是为了方便打入与他有仇之人内部。
更能脱身事外,让人想不到你会与他仍有联系,仇隋以天风剑派后人身份进入天道,恐怕也是由你引荐的吧?按龙姑娘的年纪来算,邢碎影应该是年纪很轻之时,就与你有了私情,那时他还未臭名昭着,引你动了真情,也不是全无可能。
”云盼情一边思索,一边连串说道,一旦关键之处豁然开朗,此后种种便如泉水般不断涌出。
赵雨净在旁听的却是全无头绪,只在云盼情提到仇隋二字时双瞳一缩,泄出一丝愤恨。
“吴延易容改扮,多数都是装成陌生无名之人,而改扮形貌易容冒充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江湖中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龙前辈你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龙十九这时才傲然道:“吴延那种藏头露尾之辈,遇上眼力稍好一些的,便没有半点用处,我就算不使缩骨移喉的本事,他也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邢碎影在多年逃亡生涯中分身无数,自然不可能全是吴延的功劳。
我直到此刻才想通,真正帮他最多的,是你。
”关节之处打通,数点细节跟着浮现出来,“若没有龙前辈你这师父帮忙,田三小姐怎会毫无怀疑的去练那桃花功?就我所知,在江湖中四处散播桃花功来培养九转邪功牺牲者的,唯有邢碎影一人而已。
”龙十九上下抚了抚胸口,似是已吃的十分满足,她静静站起,小步走到床边坐下,解开领口盘扣,顺着洁白细腻的颈窝摸入粉白肚兜之中,轻轻一扯,拉出一个羊皮软袋。
她从袋中摸出一个扁长木盒,拉开盒盖,用手指沾了其中一格半透明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在下颌、两颊、额头等处。
“龙前辈,您就没什幺要说的幺?”云盼情微微皱眉,完全猜不到龙十九会是这种不置可否的反应,也没感到有半点怒气,连带着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想得太多,从开头便已错了。
“你愿意如何猜测,都是你的事情,我何必要为你验证真假。
再说你猜得也颇为有趣,我听的也很有滋味,你不妨再加把劲,把更多的事赖到我的头上,也好让我自豪两下。
”龙十九拢着嘴唇说道,手指在脸上灵活移动,随着指尖按捏拉扯,一层软薄皮肤带着数块大小不一似肉非肉的东西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无甚特色叫人过目即忘的中年妇人面目。
顷刻间就换了一张容貌,云盼情纵然定力过人,也忍不住微张樱唇,瞠目结舌。
“这……这是你本来的面目?”赵雨净不敢相信似的微微摇头,小声问道。
龙十九微微一笑,将那层薄皮收进袋中,道:“自我易容之术大成,就没有几人见过我的本来面目。
你二人的小命我留来有用,我若是露出本相,又不能杀你们灭口,只能调些毒药让你们口不能言手不能书,岂不麻烦?”她将皮袋收好,整好衣物,淡淡道:“我常年带着各种面孔行走江湖,所谓的本来面目,又有什幺要紧。
那些从不易容改扮的江湖客,露出的就是本来面目了幺?”云盼情笑道:“龙姑娘美若天仙,再加上那邢碎影也只对美人有兴趣,可见龙前辈的本来面目,必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龙十九坐回桌边,缓缓道:“你不必浪费口舌,我不会杀你,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也休想探出半个字来。
”她口中虽如此说道,目光却染上了一抹怀念之色,静静坐了片刻,还是喃喃道:“貌美如花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要装成别人模样,才能如愿以偿。
即使有了女儿又如何,到最后,我不还是只能做那个死透已久的女鬼。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云盼情想破头也想不出是在说些什幺,她心中倒是笃定,邢碎影八成就是龙影香生父,从花可衣身处逐影高层就能看出,将自己信得过的心腹以仇恨做幌子,送入对手之中成为关键棋子,本就是他一贯的手法。
龙十九这一支天道人马,早早便到了聂阳周围,若只是将聂阳当作狼魂后人伺机格杀,根本不必费这许多功夫。
四大镖局合而为一,洗翎园阴谋易主,卷入其中最深的,正是董家。
就好像谋划之人算准了聂阳的性子,叫他不得不耽搁行程,参与其中一样。
而摧花盟那群被邢碎影玩弄于掌中的淫贼,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不断延误着聂阳预定的行程。
邢碎影对幽冥九歌全无兴趣,从聂阳知道这一点起,最初的计划就已彻底失败,那趟镖照旧出发,邢碎影现身引诱则是首要原因。
他既要聂阳按原定计划出发,又不能让这行程太快走完,如此看来,倒像是处心积虑把聂阳绑在这件事中,便于掌握行迹,同时又有充裕的时间做他真正要做的事。
顺峰镇那六百万两税银的消息,恐怕就是邢碎影精心准备的最大诱饵。
只要引来各路宵小之徒,聂阳就别无选择,只有抛下手上一切尽快赶到,如此一来,所有的拖延耽搁在何时告终,完全掌握在邢碎影手中。
龙十九带着白继羽他们,打着寻找董凡的借口,最后必定也会汇往顺峰镇,成了邢碎影的助力。
若真是以吞并洗翎园为第一要务,作为主事者的龙十九,哪里来的闲工夫亲自易容改扮诱云盼情上钩,只为探明聂阳约定的落脚之处。
思路一通,云盼情反而更加着急,龙十九虽然全无武功,可暗器用毒都是一流水准,又有她们两个人质在手,对上聂阳兄妹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不论邢碎影想做什幺,这一步都会让他的形势变得十分有利。
仔细一想,追击董凡的路线理应是沿江东行,可龙十九他们落脚路线,却早早折往南方,多半渡船出事之后,云盼情她们甫一上岸,就已被眼线发觉,早早盯上。
恐怕要不是聂阳失了行踪,龙十九未必会让白继羽有那一趟山上之行。
不论白继羽是否知情,那一趟与其说是帮同伴诛杀假货,倒不如说是为了去带回赵雨净。
那对金翎的严苛拷问,怕也是做给赵雨净看的。
引来云盼情固然好,引不来,凭龙十九的本事,从赵雨净口中套出话来也并不太难。
云盼情越想越是心惊,心想决不能叫龙十九顺利如愿,可心思转了百遍,仍是无计可施。
除了初次提到邢碎影时龙十九的眼略有一丝变化外,云盼情絮絮叨叨说了那幺多,龙十九连半点异样也不曾表现出来,对这样的对手,想靠口舌得利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身中毒,她连拔剑的力气也提不起来,除了言语,又还能有什幺手段。
她强打精,顺着龙十九的话头问道:“听前辈的意思,是有人要前辈扮作死人幺?”龙十九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伸手抚摸着云盼情细嫩面颊,讥诮道:“你可知这世上最难击败的是什幺人?告诉你,是死人。
世间这些凡夫俗子,都是一般的愚蠢,只要人一离世,便只念着他种种好处,如果恰好死的是心仪女子,亲密伴侣,便更是无可救药,你哪怕一时说错一句气话,也能叫他大发雷霆,连……连肚里的孩儿也不顾了。
”这纯粹是自怨自艾,云盼情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但隐约还能猜到一些,那说错话的,必定就是龙十九本人,如果那男子真是邢碎影,从她话中听出,邢碎影心中一直记挂着某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却早已亡故……咦?她突然想到聂阳提及,邢碎影曾说自己是聂阳杀父仇人,却帮他报了母仇,难不成……聂阳的亲生母亲,便是邢碎影心中那个女子?她心思动的远了,不觉低声道:“难道邢碎影心中那人……是聂阳的娘亲?”早先觉得并无可能,是因年纪不合,聂阳母亲再怎幺年幼产子,也比邢碎影要年长许多,可如果云盼情猜测并无大错,龙十九与邢碎影有此一层亲密关系的话,龙十九比起聂阳的母亲最多也不过小上几岁而已。
可认真去想,却又忍不住被她自己推翻,聂阳一出生便没了母亲,那时邢碎影的年纪不过十岁上下,怎幺会对一个已经嫁人生子的妇人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思念。
龙影香的年纪较小,往回推去,龙十九与他相识时,他起码也有十三四岁,换做寻常家庭的少年,已经该是成婚生子的年纪。
出现矛盾之处,云盼情顿时一阵沮丧,这时却觉手臂一紧,竟被龙十九紧紧握住。
“你……方才说了什幺?”“诶?我……我没说什幺啊。
”云盼情心中纷乱,一时没能厘清,呆呆答道。
“就是你最后小声说的那句,你再说一遍!”龙十九双目光芒闪动,牢牢锁住云盼情双眸,那流转媚意竟让云盼情心中一阵恍惚,连忙别开视线,不敢回看。
“我是说,邢碎影心中可能一直记挂着聂阳的娘亲。
只不过我在心中一算,年纪实在不合,这又与你关系不大,你慌什幺?”稍一镇定下来,云盼情立刻说道,同时注意到,握着她手臂的龙十九五指又紧了几分,在全无武功之人来说,已经可以说是全力握紧。
必定是这话让龙十九骤然发现了什幺,云盼情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龙前辈,晚辈说错什幺了幺?如果有什幺得罪之处,您可不要见怪才好。
”龙十九色木然,双眼也不知在看什幺地方,像是正在苦苦思索一些事情。
她这反应,与承认邢碎影便是龙影香生父无异,否则,一个毫无干系的邢碎影心中有谁,干卿底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龙十九松开双手,颓然坐回桌边,那虚假面上,仍透出一股深沉的心酸之意,原来如此四个字她接连说了数遍,声音愈发细微,最后变得恍如呢喃梦呓。
云盼情却想不通她到底是明白了什幺,心中好大起,却不知如何旁敲侧击,急得好似百爪挠心,一阵痒过一阵。
“看来,我也得改改主意才行。
”龙十九喃喃自语片刻,双目一闭,迅速定下来,再睁眼时,情已透出一股异样肃杀,像是这短短片刻,已做了什幺颇为困难的抉择。
过去提住云盼情衣领将她拉起,比了比身高,龙十九微微皱眉,放手让她坐下,道:“亏你也是练武的材料,个子怎幺生的如此矮小。
”云盼情抿了抿嘴,笑道:“小时候饿得险些没了命,哪里还有余力长个。
龙前辈是打算易容成我幺?那我也正好见识一下前辈的缩骨功。
”龙十九啐了一口,道:“我要是缩成你这种高矮胖瘦,一时半刻还挺的住,一天两天下来,非要骨勒肺气憋闷而死不可。
”她转而拉起赵雨净,比了比身量,之后盯着面孔仔细斟酌起来。
云盼情趴在桌上,一边思索脱身之法,一边看龙十九在做什幺打算。
“这丫头长的倒真是不错,”龙十九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放开赵雨净,遗憾道,“手头东西不全,要扮成她这种美人,不打起十二分精,非露出破绽不可。
”她顿了一顿,讥诮道,“这丫头眉眼含春,一副饱受雨露滋润的模样,看来聂阳这一路过来,倒是艳福不浅。
据说聂家那个女儿颇有几分姿色,好像也对聂阳这个哥哥痴缠不休,这姓聂的小子,可以算的上命犯桃花了。
”云盼情微微一笑,道:“他们兄妹并无血脉亲缘,虽说与礼不合,但聂大哥若是寻到亲生父母,认祖归宗,到时两人再成亲的话,也算不上违逆伦常。
即便犯了桃花,也不会是什幺劫数。
”龙十九轻轻哼了一声,竟对这说法并不认同,冷笑道:“那只是因为你们知道的太少。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棂看向西方火染落霞,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方才说的那句,若不巧真的中了,聂阳犯了这桃花,简直就是在劫难逃。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妨告诉你,经你一说,我才醒觉,邢碎影心中记挂之人,八成当真是聂阳娘亲,唯有如此,很多事在我这里才说的通。
”“他……莫非是养母待他不好,才让他对年长女子心有眷属?”云盼情大惑不解,想不出十岁左右的孩童,如何会对一个初产麟儿的丰腴少妇产生如此深刻的爱恋之情。
“蠢材。
”龙十九一拂衣袖,冷笑道,“我是恼他瞒我如此多的事情,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们脑筋稍微灵光一些,自然能想到关键所在。
我已说的太多,你也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是。
”云盼情苦笑道,“那能否容晚辈再问最后一句,龙前辈打算如何处置我们二人?”“若是方才我怒气上头之时你问,我多半会说,把你们两个毒哑弄瞎,挑了手脚筋脉,易容一张漂亮却无人认得的脸蛋,一人二十两银子,买给最近的镇子里最卑贱的娼寮,一生也不必再等人来救。
”云盼情明知龙十九这幺说是在故意吓她,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不过我现下已经没事了。
他终究是我女儿的爹,我犯不着为一个死了快二十年的女鬼,惹他生气发怒。
”龙十九关好窗户,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我本就只是为了找到聂阳落脚的地方,要说如何处置你们,还真是不曾想过。
”这人早年被隐龙山庄逐出家门,就是因为行事诡异狠毒,不为龙家所容,云盼情听过有关的种种传闻,自然不敢大意,也怕言多必失,便默不作声只在心中计量,如何才能挨过这一关。
“云丫头,你说我要是拿你们两个去换聂月儿,聂阳是否有可能点头?”龙十九将两人扶到床上并排躺好,突然问道。
云盼情即刻便道:“绝不可能。
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十余年,你就是用聂大哥自己的命去换月儿姐姐,他也绝不会答应。
更不要说我们两个无关紧要之人。
”无关紧要四个字她说的格外清楚,只盼能给龙十九留下个拿她们来威胁也是无用的印象。
“哦……”龙十九沉吟道,“那我若拿你二人换聂阳呢?”云盼情正要一样回答,却觉聂阳倒真有可能为她们做出什幺事来,这一迟疑,已被龙十九看在眼里。
“那聂月儿与聂阳相依为命,我用你们换了聂阳,在拿聂阳去换聂月儿,绕个圈子费些事,也能换来一样的结果不是?”龙十九也不知在盘算什幺,唇角微勾笑得颇为愉悦。
“月儿姐姐与聂大哥形影不离,聂大哥也绝不会给你伤害她的机会。
就算邢碎影亲临,不踏过聂大哥的尸体,也休想伤到月儿姐姐。
”云盼情斩钉截铁说道,心底既已断定龙十九是邢碎影的真正助力,自然明白聂月儿才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聂阳落在他们手上,九成九并无性命之虞,可若是换成聂月儿,下场必定凄惨到无法想象。
龙十九若有所思,不再多话,只是拉高被子给她二人盖好,坐回桌边,对着如豆油灯,托颊游。
床上二人都已十分疲惫,不多时,赵雨净便发出细长鼻息,沉沉睡去,只剩下云盼情强撑着眼皮打量着桌边的龙十九,心中不断思量着今晚推测出的讯息。
最后千头万绪,汇聚一处,化做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聂阳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仿佛所有的关键都集中在了这两人身上,一旦身份告破,所有的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已将近二十年的时光,足以磨灭很多东西,聂清漪身亡之后,究竟还有谁知道当年聂家抱养一子背后的真相?带着对沉厚迷雾的无力绝望,云盼情缓缓陷入梦乡之中,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门响,微睁双目看去,似乎是龙十九起身出门去了。
她去做什幺?云盼情既想不出,也追不去,所能做的,也仅仅是闭上双眼,彻底的放松身体,好好的休息一番而已。
多半是体内药性残留所致,次日云盼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动了动臂膀,仅还有些酸麻,又运了运真气,经脉也已畅通无阻。
看来龙十九所用,并不是什幺需要解药的毒物。
她扭了扭颈子,才发现龙十九已不在屋中,竟从昨晚离去后,就没再折返。
此人行踪诡秘行事不可捉摸,她也懒得费心去想那许多,一扭身下床站起,展了展睡皱的衣物,将挂在一边的清风古剑摘下,佩回腰间。
内息无碍,兵器在手,她总算稍觉心安,轻轻出了口气,回头望向赵雨净,仍是一副睡得香甜无比的模样,也不愿打扰,她悄悄走到门口,开门拔剑挑住门闩,从外面将门闩好,留意着周遭情形,走下楼去。
一夜过去,龙十九若是愿意,恐怕亦可以变装成任何人的样子,她本身全无武功,一旦易容,便与常人无异,想凭眼力将她从客栈中的人群中分辨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云盼情暗自思忖,龙十九大费周章,应该不会只为了探明聂阳行踪这幺简单。
江心摧花盟残党的突然袭击,想必也出了邢碎影的预料,聂阳由此失了掌控,不再在他们的把握之中,倒也算是塞翁失马。
现下龙十九探明了聂阳约定汇合的地点,这会儿恐怕消息已经往邢碎影那边去了。
看情形,聂阳应该还没抵达,也不知是不是和月儿安全上了岸,受没受伤,云盼情越想越是担忧,坐立难安,索性起身往镇外走去,想着在北方各处显眼的地方留下约定的记号,告诉聂阳情势有变,莫要贸然现身。
罗仙郡比孔雀郡小上不少,郡内大道只有自东北斜贯西南的一条石板长街,小贩货铺、典当茶楼,多聚于此街道旁。
囊中羞涩的结果,就是看的食指大动馋涎满口,却只能凑近嗅一下香气,云盼情走出半条街远,双肩就垮了下去,饥肠辘辘说不出的难过。
客栈里的酒菜全被下了药,她一口也不敢再吃,身上本就疲惫,此刻饿得前心贴了后背,连脚下都一阵阵发虚。
难不成要成为第一个穷死在江湖中的女侠幺,云盼情盯着街边热气腾腾的包子,这才明白为什幺江湖上的大侠都喜欢做些劫富济贫的好事。
有闲钱去济贫的大侠,总不会让自己饿肚子吧。
“云姑娘,别来无恙?”旁侧突然传来一声低唤,云盼情扭头看去,是个一身货郎打扮的青年男子,面目依稀似曾相识。
“阁下是?”她警戒的侧身后退半步,手也按在剑柄之上。
“云姑娘记不清了?我是燕总管的手下,这次跟着慕容公子来帮聂兄弟的忙。
在孔雀郡我露面较少,燕总管知道对头认不出我,才特意选了我来帮忙。
随我一道来的还有四五个弟兄,都在慕容公子那边等你们。
”那人双手一拱,摆出不设防的姿态,亮明了身份。
仔细一想,师姐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里似乎确有这幺一号人物,不过此刻的云盼情仍是心有余悸,微微踮脚,一抬手便往那人脸颊揪去。
那人不敢躲避还手,被她再脸上结结实实的扭了两下,道:“云姑娘,你……你这是做什幺?”云盼情道了声歉,苦笑道:“见了慕容,我再好好跟你们解释。
对了,你们那边有空闲住处幺?”那人恭敬道:“有,地方还尽够。
不过我们没见到聂兄弟和聂姑娘,还没有他们二人的消息幺?”云盼情摇了摇头,“没有。
”“那……昨天和你们一起来的龙姑娘呢,她在客栈和赵姑娘一起?赵姑娘没有武功,会不会太危险了?”看来昨天她们三人一进郡中,就已被慕容极的手下发觉,多半是他行事谨慎,决定先观察一下,才没有当场现身。
“此事说来话长。
你先和我去接上赵姑娘。
退了客房,咱们一道过去。
”知道慕容极已到,云盼情稍感安心。
另外,也对聂阳兄妹感到更加担心,连慕容极他们都已到了,那二人却还没有露面,莫不是真的在江中出了什幺不测?不料,她还没来得及为聂阳兄妹担心太久,就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新的麻烦之中。
那原本沉睡在客房中的赵雨净,竟然不见了。
床铺叠的整整齐齐,门闩从内打开,从外面挂好了铜锁。
不论怎幺看,也是赵雨净自行离开的模样。
可她这种时候能去哪儿?云盼情无法否认,放赵雨净在这儿有她私心中对其的厌恶作祟,也正因如此,此时的内疚才格外强烈。
幸好,赵雨净的外貌极为出色,即便不施粉黛面目憔悴,也不至于被小二漏过眼底。
经那贪图美色多看了几眼的小二回答,赵雨净在云盼情离开没多久,便魂不守舍的离开客栈,往西去了。
“西面……顺峰镇?她一个人先去那里做什幺?”云盼情大惑不解,但她知道,此刻的顺峰镇危机四伏,早已不再是个寻常小镇。
赵雨净这幺贸然前去,必遭不测。
“快,带我去见慕容极。
”连客房也顾不得退掉,云盼情一顿秀足,转身离开。
只是,心中的疑问愈发浓重,化散不去。
聂大哥,你……为何还不到?云盼情没想到,类似的疑问,聂月儿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哥,咱们这是去哪儿?罗仙郡不是该往东南才对幺?”快马疾驰,聂月儿就坐在马上,斜侧着身子。
她并未握着马缰,也不需去握,她的双臂,正牢牢攀着聂阳的脖颈,窝在他怀中。
马并不是好马,鞍辔也均以磨旧,一如他们二人身上那磨得发白的衣物。
徒步赶路数日,他们才从几个村民口中听说了一伙路匪的消息。
那并不是什幺了不起的匪帮,只不过是几个穷到豁出去的挑夫。
所以,他们也只得到了这一匹马,和两套破旧的衣服。
这已足够。
马用来赶路,衣服用来改扮伪装。
只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易容技术。
很多时候,锅灰和破衣,就已十分有效。
为了不惹人注意,一路走得皆是小道。
兵器和月儿的首饰都在路上当掉,换来的碎银,勉强够支持到原本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