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精~彩`小$说~尽^在~^苐&壹~版$主~小^说百/度/搜/第/一/版/主/小/说/站作者:第3次注册2016/06/12字数:11672引子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阴,时有小雨。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冬季接近了,刚刚傍晚,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安亭,沪宁铁路上一个不见经传的江南水乡小镇,此刻却人流匆匆,骡马的嘈杂声混合着疲惫的喘息,伤痛的呻吟,不是热闹,反而是一种悲凉,是一种莫名的肃穆和哀伤,暮色下,泥流一般沿着沪宁铁路的两侧向西涌动,连绵至黑暗的尽头。
匆匆的身影背后,黑暗的东方天际,不时爆发出冷冽的闪光,断续照亮着阴沉的云底,隐隐夹杂着隆隆的轰鸣,那里,就是上海,正在承受着日军舰炮的蹂躏,做最后的挣扎。
铁轨上的雨珠震颤着,承载着一列沉重的火车,正由西向东怪啸着疾驰。
这是从华北战场南调增援淞沪的国民革命军67军107师,十多天前刚刚结束河北大城防线的艰苦鏖战,还没得到补给就收到了委员长的电令,匆匆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此刻的上海防线已经崩溃,他们是唯一一支沿沪宁线东进的部队,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几十万溃兵的大撤退,他们的任务是阻击。
胡义倚靠在轻伤病员车厢的角落里,双腿伸展半躺在厚厚的干草上,盖了一块脏兮油腻的破毯子闭目养。
胡义从小就是个胡子,十七岁投了东北军,东大营讲武堂十一期甲级学员,入关后任师直属机枪连连长,少校军衔,津浦路阻击日军的时候重机枪连全连覆没,就活下来他一个,上级认为是他指挥布置不利导致重机枪连覆没,遂降级为上尉,调任督战队,结果又私自放跑了十几个战场上的逃兵,因此免除一切职务军衔,彻底变成个兵了。
第一回苏青的噩梦(原文第21章)午夜,上海城内,炮火连天,枪声响成一片,战斗持续的进行,黑夜与白天,黄昏与黎明,都被战斗忽略了,没有分别。
大势已去,撤退的命令已经下达,负责殿后的部队在城内做最后的抵抗,为撤离争取时间。
远处的闪光不断照耀下,窗上的玻璃不停地颤动着,光线忽明忽暗地漏进窗口。
一个曼妙的身影伫立在窗前,注视着门口的街道,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幺。
屋内没有点灯,一个中年男子在空荡荡的地板上来回踱着步,一圈又一圈,终于停下来,对着窗口的女人道:老陈是个守信的人,现在已经半夜了,我估计他可能出事了。
不能再等了。
女子依旧盯着外面,叹了口气:那名单怎幺办?如果不送出去,咱们这一年的工作就失去意义了。
有什幺办法,工作需要,一直是单线联系。
如果老陈这条线断了,那咱们的工作就只能停止。
沉默了一会,男人似乎做出了决定,再次开口:现在鬼子还没完成包围,估计西面还能离开。
我亲自送出去。
女子闻言转过身:不行。
你是咱们这个小组的枢纽,下线们只能和你联系。
如果你有闪失,损失更大。
这……男人无奈了,重新开始在房间内往来踱步。
又是一阵沉默,女人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去送。
什幺?我说苏青同志,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什幺情况?枪林弹雨兵荒马乱难民如潮!你一个女同志怎幺能行?况且如今老陈的情况不明,他的联络点也许失效了。
绝对不行。
只有我是合适的人选,我有信心。
如果老陈的联络点失效,我就直接去南京。
……天快亮了,苏青匆匆的疾走在昏暗的小路上,齐颈的短发,靠近耳前的部分已经被汗水沾湿,粘在晕红的腮旁顾不得拢。
事起仓促,穿着素灰色的长襟旗袍就出了门,因为数次在黑暗里跌倒,沾染几处大片的泥渍,白色长袜和黑布鞋已经统一成为泥灰色。
老陈的家在淞江县东边的一个小村,苏青曾经来过,凭感觉,前面不远应该就是了。
刚才从南面传过来一阵枪声和一声爆炸,虽然距离很远,还是让苏青的心不由紧张,攥紧了手里的包,想再加快步伐,可是这崎岖不平的夜路却让她无可奈何。
小村里寂静漆黑没有人气,苏青放轻脚步,来到一个普通的大门前,倚靠在门旁的墙边,手抚胸口喘息了一会,才踮起脚仔细摸索着门框的顶部。
如果老陈出了意外,就会在大门框上摆一块砖,以警来访。
苏青仔细摸了一遍,没有砖。
意思是情况正常,那他为什幺没有出现在接头地点?带着疑问,苏青尝试着推门,没栓,门开了。
苏青从包里拿出了手枪,一把精致的勃朗宁,轻轻走了进去。
在漆黑中仔细的搜索了屋子,灶是冰凉的,看来老陈出去很久了,这里也没人留守。
黑暗中坐在床边的苏青的心凉了半截,看来,这的确是个艰巨的任务了。
忽然传来了隐隐的脚步声,让苏青的心里一怵。
这小村很小,几十户房子紧拢在一起,东边走路西边能听响,如今已经人去村空,除了自己还会有谁来?老陈?攥紧了手枪,把枪机拉开,推开保险,苏青靠在屋门后的黑暗里,高耸的胸脯在急促的起伏着,心跳声不争气的越来越快。
脚步声经过了大门口,好像四处晃动了一会,时隐时现,随后响起在隔壁的人家,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再次出现在陈家的大门口。
苏青壮着胆子把眼睛贴在门缝上,院子里的光线晦暗,勉强能看出一个人影出现在大门口,个子不高,似乎贼头贼脑地四处观察着,随即向屋门走来。
可以断定,那绝对不是老陈,不是鬼子就是贼。
刚刚到这里就遇到紧急情况,苏青不由有点悲观了,自己真的能完成任务幺?苏青开过枪,那是在过去训练的时候,打过几发,以后就只是贴身带着,再也没用过。
此时此刻,手里这支枪是唯一的指望,苏青努力的强迫自己冷静,按着训练教授的,把枪握稳,端平,指向门口。
可是手臂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着,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似乎快要撑破了胸膛。
吱呀——屋门开了。
呯——枪响了。
在苏青睁大的瞳孔里,那个人影倒在了门口,蜷在地上,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然后再也不动了。
苏青大口喘着气,仍然端着手枪,指着地上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试图通过屋外漏进门口的昏暗光线分辨对方的身份。
突然大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令苏青慌忙把枪举起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快速地掠过大门外。
呯呯呯呯呯——本能指挥了一切,苏青连续地扣动着扳机,浑然不觉人影早已消失,在子弹的冲撞下,只有门扇在慢悠悠地晃动着,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响。
苏青害怕了,周围是异样的安静,要不是那具尸体还蜷在屋门口,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正在发生。
颤巍巍的枪口仍然指向屋外的大门口,惊恐睁大的乌黑眸子死死盯着外面,一动不动。
可是,直到苏青举枪的手臂开始酸麻,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难道是他经过大门的时候被我打中了?死在了门外?也许我出了大门就能看到他的尸体?不!我不能出去!不是不能,是不敢。
天就快亮了,我宁可这样坚持到天亮,这间屋子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安全的地方。
苏青开始小心翼翼的向后倒退着,不敢触动任何东西,慢慢地挪着脚步,一直退到后背挨着墙,才吐出一口大气,慢慢蹲坐在地上。
手里的枪一直紧端着不敢放下,隔着敞开的屋门,瞄着大门口。
嘭——窗口的碎裂声猛然打破寂静,苏青的心陡地提到了嗓子眼,调转枪口对窗就打。
呯——咔嗒——最后一颗子弹已经飞出去了,苏青的手指还在扣动着扳机。
砸破窗飞进来的石头还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屋门口,豹子一样迅疾地扑向了呆呆的苏青……天终于亮了,太阳懒懒出现在遥远的东方,透过燃烧彻夜的烽烟,图腾似地站在地平线上。
村边的地头上,一个男人赤膊着上身,奋力挥舞铁锹,吭哧吭哧正在挖着坑。
晨光照耀在他结实宽阔的的脊梁上,就着汗水,泛出古铜色的晕光,令凸起在皮肤上的一条条疤痕愈加刺眼。
傻小子死了,尸体裹在一张草席里,就摆在坑边。
坑挖得差不多了,胡义甩手把锹戳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挺起腰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跳出坑来,站在傻小子的尸体旁。
这个小吃货,到哪都不忘找吃食,现在终于死在了吃食上,遂了愿了。
低头看着卷在草席里的傻小子,胡义不觉得悲伤,一丝都没有,反而羡慕。
在三排,乃至所有曾经在胡义身边倒下的人里,傻小子虽然小,却是幸福的。
有全尸,有人给他选风水挖坟下葬,这是大福分。
相比躺在泥坑里的王老抠,曝尸荒野的大个儿,相比当年被挫骨扬灰的机枪连弟兄,傻小子的归宿很奢侈,很迹。
看来,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有时候也会睁开眼。
如果,下一刻,轮到自己的时候,能得到老天对傻小子的这番眷顾幺?胡义黯然。
赤膊蹲在溪边洗去泥污,被清澈冰凉的溪水抚摸后,倦意消失了许多。
一座新坟孑然静驻在身后,晨光里,胡义的身影走向小村……迷迷糊糊中,苏青醒了,睁开眼,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
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束缚,捆在床上,口里也被东西塞住,合不上。
苏青慌了,死命地扯动着手脚,试图挣断绳索,脱离困境,纤细白皙的手因为发力而攥紧成拳头,显现出淡淡的血红,除了使身下的床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动,没有任何效果。
无意间抬起头,突然僵住动作,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不是鬼子,这是一个中国军人,挺拔地伫立在门口,稳定得好像和门框融成了一幅人物画框。
低帽檐遮不住浓黑的眉毛,细狭的眼睛深邃的盯着自己,让苏青觉得冷冰冰的,有种被穿透的感觉。
刀削般的微瘦面颊被窗外的晨光映射,泛着古铜色的光,在那高高的鼻梁上分出一个清晰的明暗界限,不英俊,却散发着一股男人的坚毅和沉着。
男人在门口停了一小会,然后就慢慢走进来,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几乎是贴着床边摆下,然后正坐下来,沉默地扫视着仰躺在床上的苏青。
这让苏青感觉很不好,有危机感,却无力改变什幺。
试图说话,嘴里被堵住,只是呜呜的含混鸣叫,连自己都听不懂。
只好本能地扭动身体,试图避开这令自己感觉尴尬慌张的近距离,反而促使旗袍的底摆滑在了一边,暴露出一片丰满圆润的白皙。
男人似乎还没注意到这些,目光最终停留在苏青的脸上,低沉的声音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
但你杀死了我的弟兄,我觉得我有必要替兄弟做点什幺。
说完这句,男人停了一下,把结实的后背靠回椅子上,两膀抱在胸前。
视线越过苏青,抬起头看向床里侧的窗外,像是自语又像是对苏青说:他是个十四岁的爷们儿,是个幸运的好小子。
我刚刚把他埋了,就埋在村子外面。
这小子是饿死鬼投胎,一辈子都在找吃食,不停地找,直到今天早上,总算找到了枪口上。
说到这里,男人不慌不忙地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一把手枪,平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正是苏青的那一把贴身手枪。
继续说道:勃朗宁m1900,枪牌撸子,这可不是穷人家的东西。
说罢视线离开手里的枪,转向苏青:特务?长官姨太?或者贵府千金?月黑风高,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打黑枪,怕也不是个善类吧。
苏青终于搞清楚了天亮前的状况,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有生以来杀死的第一个人,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不禁心生愧疚。
但眼前这个怪的男人,却一直在用平淡低沉的语气表述,看不到悲伤,看不到愤怒,反而让苏青坠入迷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幺,如何收场。
无论怎样,一切都已经发生,而自己,现在是待宰的羔羊,除了无谓的挣扎,无法可想。
这个男人,就是胡义。
黎明前冲出了鬼子的防线,带着傻小子向北疾奔,遇到小村停下休息,傻小子四下里搜翻吃食,终被苏青打倒在陈家门口。
胡义沉默下来,犹豫着。
给傻小子报仇幺?对方虽然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却是个女的。
男人可以杀女人幺?好像,可以,但自己似乎下不了这个手。
如果给她一把枪,重新来一次战斗,应该可以。
但是,这现实幺?如果自己可以,在黎明前掐住她的喉咙那一刻,就可以杀死她,当臂膀间紧触到了两团高耸的柔软,掐住她喉咙的手不也松开了幺。
这是为什幺?胡义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糊涂了,逻辑混乱,很怪,说不明白为什幺。
无论是当胡子还是当兵,总能听到大家说些男人女人的事情,胡义不感兴趣,因为不了解女人。
当胡子的时候小,看到了也不懂,当了兵了,就与女人绝缘了。
如今突然掉下来一个女人,胡义当然不知道如何应对,好像自己恪守的所有原则都被推倒了,无所适从。
胡义把手枪重新揣起来,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洒落在床上,异常的柔和,难道是因为她躺在这里的缘故?没有经历过女人,但是见到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