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龙其实是不关心运达和肿痛的死活的,那跟他没关系。
可是选择钱塘为试点,他简直是郁闷到了想死——钱塘不就是他的地盘么?全国像他这样规模级别的运达、肿痛市/区级末端承包商,加起来足有上百家。可是如今偏偏其他所有家都没有被祸害,就他一家中招了!
偏偏这事儿还没处讲理!马风选钱塘试点,理由也很充足:钱塘是阿狸的老巢,就在眼皮子底下,反应快,船小好调头。任何新模式,不从钱塘开始试点,难道去京城?还是去犄角旮旯的四五线城市?
“格老子滴!马勒个巴子!直娘贼!额顶你个肺!”张大龙郁闷如狂,狠狠砸了一个烟灰缸,语种无伦次地把自己想得到的骂人话都喷了一遍,“怎么就给想到要试点整改物流不良率、丢件率的?吃饱了撑的?”
……
张大龙愤怒归愤怒,无非是暂时少赚点钱,他毕竟有几千万的身家了,还有足浴街和黑车队撑着,暂时还感受不到痛苦。
当天晚上,他无非是继续去检阅小妹妹们的服务质量,发泄一番让自己早点入睡,静观其变。
可是他手下那些最穷苦的屌丝,可是受不了了。06年的快递小哥们,那是真没数年后那么正规。尤其是这些刚刚成立没两三年、大部分人没听说过其品牌的杂快递,用走投无路的刑余人员是很普遍的。
这些人和黑车司机的差距,只是在于全家的本钱凑起来,都买不起一辆轿车,所以想当黑车司机都不够本,只能买个电动车当小哥。
他们还多半找不到老婆,有点钱就喝点小酒找点小妹花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储蓄习惯。
所以一旦断了活儿,很快就会陷入窘迫和愤怒。
“麻痹!到底是谁害得咱这么惨?淘宝怎么突然就要整肃物流了?”
“坑爹啊!阿狸那个想到这招坏水的家伙,全家不得好死!”
张大龙本来还想从长计议,慢慢打探,可是还不到一周生意爆减,他也有些压不住队伍了,只能继续给小弟们发基本生活费维持人心。
当老大,也是要有威望的,如果小弟们接不到活,就连基本的一口饭钱都不给,那是很难服众的,将来人心也不好笼络。
从这点上说,老大其实比老板还需要更多人情味。至少要当老大的人,遇到投奔你的小弟,是不能堆放没有利用价值就立刻解雇的,还得讲江湖义气。
纷纷怨念当中,张大龙的细佬们终于打探到了第一手的消息。
既有从运达、肿痛来的消息,也有从阿狸内部买来的消息。
“呆佬,听说这次的阿狸物流整顿计划,是因为马风听说了几起北站黑车不规范拉客、斗殴案子。还听说那伙人跟城北的运达承包商是同一路人……然后刨根问底往下追查,就发现问题根子是这些承包商有大量刑余人员,犯事儿成本低,才会揽到几台手机就人间消失……”
“什么?”听到这个结论时,张大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次的事儿,最初的原因,竟然是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儿?
难道是自己的小弟惹出来的祸?
张大龙的法令纹狠狠抽搐了几下,显然是动了真怒:“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你们平时都不查清汇报给我么?”
其实北站的小弟偶尔顺个东西打个架什么的小事故,每个月都要出个几起的,平时张大龙也不过问,但既然导致了大后果,他自然有理由对属下发怒。
可惜,这次的事儿,他还真怪不到身边的白纸扇细佬们。
细佬委屈地解释:“呆佬……我们有汇报过的,就是大概两星期前,绿毛他们那一组在北站冒犯了一个美女那次……”
“绿毛?有这回事么?”张大龙凝想了一会儿,很快想了起来。
因为那次北站派出所的陈所给他电话提过醒儿,印象自然比平时深刻。
只可惜,他当时把那个开turbo-s的阔少当成了暴发户而非富二代,也没想到对方有什么能量,没当回事儿。
后来,将近两周没听到消息,他还以为那撂狠话的家伙只是个孔八拉,愈发放松了警惕。
毕竟,对于江湖人而言,隔夜仇都嫌报得慢了。混江湖的人这点小场子,小半个月都没动静,也不要人端茶话事,肯定是怂了。
谁知报应竟然来得这么迟,反射弧这么长。
“那天那个开turbo-s的阔少,身份查到了么?”张大龙严重闪过一丝厉色问道。
细佬连忙汇报:“查过,叫冯见雄,是个黑律师,还开商业咨询公司——这些都是网上公开的资料,查查他个人博客也能得到不少信息,看关注数还是个大v。那人还上过几次央视……”
“是个能人啊,看这个能量,至少是能跟马风谈笑风生过……”张大龙听完,硬抗的气性儿几乎就泄了。
“不管怎么说,给我想办法联系到那个冯见雄。我摆茶问他到底怎么个说法!”
“行,我这就去找他的电话号码。”
细佬恭敬地开始托关系查询,不久就设计给张大龙接通了冯见雄。
冯见雄接到陌生电话时,还有些诧异。
“冯老弟,厉害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大龙……”
“哦,张先生,幸会,有何贵干?”
“说服马风整顿物流供应链信用分的事儿,冯老弟真是大手笔……”张大龙尽量简明扼要,把自己的身份、来意、查到的情况,跟冯见雄说了一番。
“诶?你别,别这样,这真不是我的事儿,我没干,你别找我。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查到马总请我喝过茶,但是马总的决策跟我真没关系……”
冯见雄的语气,就跟那些度娘贴吧里说“诶呦,不就几点经验值、顺便挽个尊么?楼主真不用行此大礼……”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