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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71)

第七十一章内库。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仁寿宫,暖阁。

谈允贤双目微阖,雪白纤长的手指轻搭在太后伸出的皓腕上,神态静穆。

朱厚照、丁寿君臣二人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女医诊病,片刻后,谈允贤收手

起身。

「怎么样?」。「如何?」。

面对二人关切问话,谈允贤微微摇了摇头。

朱厚照的心悬了起来,丁寿急切道:「药石罔效么?」。

「没有大碍」。谈允贤的回话让丁寿恨不得掐死她,没事你摇什么头啊。

谈允贤坐在桌前,提笔写方,边写边道:「太后凤体亏损,需要进补」。

「无妨,我那里有许多高丽人参,给太后当饭吃都可以」。丁寿难得大方。

抬头看了丁寿一眼,谈允贤埋头继续书写,道:「人参虽好,火气还嫌大

了些,不能多吃」。

「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太后之病当以滋阴为主」。谈允贤放下笔,将纸

上墨迹吹干,递给梅金书,道:「早晨用人参膏,日中用煎药八物汤,加干山

药、酸枣仁、辰砂、蒲黄、木通、远志,水二钟、姜三片煎服。 晚用琥珀镇

心丸,至三更用清气化痰丸,不出 三月,凤体自愈」。

梅金书细细看了看方子,连连点头称妙,「这是用朱震亨的《丹溪方》与

丘真人的《摘玄子》药方相辅相佐,文武并用,恰到好处,难怪家父时常夸赞

于你,师妹果然医道国手」。

「师兄言重,也是托了师兄连日来借书之德,小妹眼界得以舒展,方得此

方」。谈允贤欠身施礼。

朱厚照可没兴趣听这二人探讨医理,听说方子可用,立即抢了过来,吩咐

宫人速速制备。

丁寿凑到谈允贤近前,低声问道:「太后这病根究竟为何?」。张太后这病

得莫名其妙,二爷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望了望榻上昏沉沉的太后,谈允贤迎着丁寿满是希冀的目光,浅笑道:「

东翁恕罪,医者当为病者讳……」。

「看到了,看到了」。小皇帝举着一个黄澄澄的长筒,站在奉天殿平台上

又蹦又跳。

「你说这叫什么来着?」。朱厚照扭头问道。

「千里镜」。丁寿陪着笑脸道。

几副药下去,太后病情见好,丁寿担心朱厚照又追着自己要女人,琢磨着

怎么给他找个事做。

相处久了,二爷算是清楚这熊孩子的性子,跳脱好动,想一出是一出,给

他找点事干能清静好一阵子。

恰好南镇抚司那边来信,他前番让江南工匠琢磨制作的望远镜终于成了,

明朝各地匠户执行的是轮班进京服役,当然一来一往折腾时间太长,属于劳民

伤财,朝廷也不断延长轮班期限,有三年一轮、四年一轮的,成化年间干脆下

令,愿意出银子的可以顶替劳役,这也是大清匠班银的来由。

不过此时缴银代役还不是定制,京城中也有常驻工匠,南镇抚司见是朝中

红得发紫的丁大人吩咐,不敢怠慢,抽调能工巧匠听从安排。

丁寿还是小瞧了老祖宗,当初只觉得明朝有眼镜不可思议,细打听原来国

人玩透镜已经几千年了,《淮南万毕术》里甚至有用冰加工成球形透镜的方法

,东汉张衡还借助透镜观察月亮,眼镜这东西如今在大明是稀罕物的原因是透

明玻璃不易得,价格才居高不下。

当然这些问题对于丁大人来说不成问题,刚从朝鲜搜刮了一笔的丁寿不在

乎几两银子一副的眼镜,琉璃厂那边一时指望不上,他直接让谭淑贞购置了大

批的替代品。

「堂庭之山多棪木,多白猿,多水玉,多黄金」。 《山海经.南山经》

中早有记载,放着水晶不用,更待何时。

有了丁寿讲解组合使用的原理,分清目镜和物镜所使用的透镜区别,再加

上源源不断的透明水晶供应,南镇抚司的工匠多番试验,终于制造出了本时空

的第一个「望远镜」。

看着兴高采烈玩得嗨起的朱厚照,丁寿松了口气,这望远镜寒酸了些,没

那些复杂的透镜组,不过打发这个熊孩子尽够了,自己能消停好一阵子。

「 老刘,是 老刘」。朱厚照眼睛紧贴着望远镜,大呼小叫道。

被朱厚照召唤过来的刘瑾上前行礼,随即怀中被塞进了一个黄铜物件。

按着雀跃的朱厚照指点,刘瑾小心翼翼地将望远镜放在眼前,随即眼前突

变的景象让他面色一变,匆忙移开眼睛,才长出一口气。

刘瑾的表现很符合朱厚照预期,他得意地问道:「这是丁寿做出来的千里

镜,怎么样?」。

「不想这小子还精于制器之术,端是不错」。刘瑾点了点头,双手将望远

镜呈还朱厚照,「陛下玩的时候小心脚底,别摔咯」。

朱厚照睁大眼睛,讶异地看着刘瑾,「你以为这是玩闹之物?」。

「不是么?」。刘瑾看向丁寿。

「是啊,不是么?」。丁寿点头又马上摇头,迷茫地看向小皇帝。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朱厚照挥动着手中之物,意气风发道:「

碧海扬波,草原奔驰,朕有了此物便可洞察敌机,事半功倍」。

丁寿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陛下圣明」。

败家孩子你现在连出紫禁城都费劲,想得倒挺远。二爷被封建皇帝的科技

实用意识刺激到了自尊心。

朱厚照不见刘瑾应和,纳闷问道:「 老刘,你认为我说的不对?」。

「万岁圣心烛照,自然是对的,只是……」。刘瑾期期道:「只是……」。

「只是什么?」。朱厚照将千里镜扔给丁寿,转身进了奉天殿,边走边道:

「就讨厌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有话直说」。

「只是利器在手,也要看有无持器之人」。刘瑾偷眼打量了下皇帝,躬身

道。

朱厚照哈地一声,不以为意道:「大明有雄兵百万,单这京营便有十余万

虎狼选锋,还愁无持器之人」。

「陛下,老奴听闻京营无操久矣,实忧心其是否堪用」。

「什么?此事当真?」。朱厚照大惊失色,若是京营都不堪一用,他将来跃

马沙场,带谁玩去。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刘瑾神色淡淡,只是轻轻吐出这八个字。

朱厚照略一思索,便道:「刘瑾,朕命你提督京营,务必严行操练之法,

不得懈怠」。

「臣刘瑾领旨」。刘瑾端端正正跪倒在奉天殿内,改称以示郑重。

丁寿钦佩地看着老太监背影,高啊,这才叫顺水推舟,不声不响拿下了京

营兵权,自己那点耍心眼、递小话的行径与之相比,简直是过家家的水平。

京师京营自永乐迁都以后便已设立,最初由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组成。

永乐皇帝五征蒙古,追亡逐北,便是依靠着这三大营精锐,朱小四是马背

上得来的江山,打起仗来也是简单粗暴,神机营火器当先,轰乱敌军阵型,三

千营骑兵跟上抽刀砍人,击溃残敌,随后五军营步兵清场。

看起来是不是眼熟,四百年后法兰西那位小个子用几乎一样的战术放翻了

整个欧洲。

可惜三大营主力于土木之祸损失殆尽,景泰时少保于谦收拾余烬,从中拣

选精锐十万,设立「十团营」,每营各分神机、五军等三营,原来的三大营被

称呼为「老家」,其后团营几经变革,成化初年增至十二营,由十二侯分掌,

一人总领,监以内臣、兵部尚书提督。

校场旌旗猎猎,京营虎贲纵横。

点将台上,兵部尚书许进高居正中,左右分别是新任提督京营的刘瑾,还

有被刘瑾拉来凑数的 锦衣卫指挥使丁寿。

团营众将分坐两侧,许尚书轻捋下颌短须,笑对二人道:「英国 公告病,

今日阅操由本官主持,二位可有异议?」。

刘瑾两眼半睁半闭,面无表情,侧身道:「本兵久在边陲,深悉沙场征伐

之道,自是不二之选」。

「既如此,本官僭越了」。许进笑意满满,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更趋明显。

令旗挥动,金鼓齐鸣。

精选出来的一万京营将士旗帜鲜明,兵甲齐整,在阳光之下耀眼生辉。跟

随将令趋前退后,不住变幻阵型,霎时间,校场之上沙尘漫天,军威赫赫。

约莫半日,京营操演已毕,人马重新集结,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京营将士头

颅高昂,腰背挺直,对待自家今日表现很是满意,只等台上评阅后,回去喝顿

小酒犒劳自己。

许进意度闲雅,笑问道:「刘公公,在座诸公,某之操演可还入眼?」。

刘瑾点头道:「许本兵不愧边事干才,军马调度谈笑间耳,陛下圣明,任

用得人」。

两旁众将也纷纷赞道:「部堂大人熟读兵书,胸怀韬略,吾等粗人自是比

不了的」。

「诸位都是世代簪缨,本官如何能及啊」。许进与众将说笑,众将只是恭

维不停。

忽然间许进笑容转冷,众将心中打鼓,不知这位兵部尚书又起了什么主意。

许进令中军上前,从操演军中提出三名小校,当众仗责。

惨叫之声不断传到点将台上,众将彼此眼神交汇,不知许进为何点这三个

倒霉蛋出来。

上万京营将士满是不平的看着同袍受刑,颇有物伤其类之感,出操之后不

见嘉奖,不讲情由的反施军法,咱当兵的命就如此低贱么,还不如兵皮一扒,

逃了军籍,也是逍遥自在。

行刑已毕,三人俱都昏死过去,许进令将人抬下,又扫视台上众人。

刘瑾闭目不言,仿佛无事发生。

丁寿莫名其妙,眼珠子来回乱转。

众将又惊又俱,噤若寒蝉。

许部堂呵呵一笑,「各军归营,诸位也都散了吧」。

如蒙大赦的众将纷纷起身,带着一番操演后疲惫不堪的各部将士退去。

「刘公公可知本官何故如此做?」。许进端起茶水,轻呷了一口。

「咱家正要请教」。刘瑾缓缓睁开眼帘。

许进取出几封书信,递给刘瑾道:「公公请看」。

刘瑾看信,一副恍然状,「原来是受了几位公爷的请托,这几个丘八得罪

了贵人,真是不知死活」。

「公公以为本官处置是否得当?」。许进面带笑意,眼中光芒隐现。

「行伍之间,有赏有罚乃是正理,本兵提督京营,此乃本分」。刘瑾称善

,面色如常。

「公公高见」。许进起身拱手,道:「本官还有部务在身,就不再此耽搁

了,告辞」。

「部堂大人好走」。刘瑾起身相送。

转眼间,方才还庄严肃穆的京营校场一片萧索寂静。

「督公,许东崖后面这出什么意思?」。丁寿来至刘瑾身边,疑惑问道。

「显示他在军中的资历威风,告诉咱家他许东崖与五府权贵关系匪浅」。

刘瑾冷笑一声,「那三只挨打的小鸡是给我们这两只猴子看的」。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军中赏罚竟成了结交权贵的手段,真是带的好兵

啊!」刘瑾语含讥嘲,冷冷说道。

「督公休与这等腐儒置气,好在京营将士军容齐整,未曾荒废」。丁寿开

解道。

「京营将士数十万,只这一万能战有什么用?」。刘瑾哂然一笑,颇为不屑。

丁寿心中一惊,「您是说……」。

「什么都没说」。刘瑾转身,「咱们看见的是人家给咱们看的,不想让咱

看的得寻着去看……」。

「什么?!京师之地军士逃亡者过半!!」。

乾清宫内,听了刘瑾奏报的朱厚照,将手中把玩的千里镜都惊掉在御案上。

「京中诸卫军士不习操练,团营将士因占役过多,逃亡甚众」。刘瑾垂首

奏道:「」殚忠「、」效义「二营一万五千余间军舍,本供官军调遣操练所居

,但荒废已近二 十年」。

「选锋锐卒,国之重器,谁敢役使占用?」。朱厚照大怒喝道。

「五府勋贵,京营将领皆有此行,不胜枚举」。刘瑾奏道。

「总有人带头吧,谁人居多?」。不管那人是谁,朱厚照真的想杀一儆百了。

刘瑾偷看了皇上一眼,诺诺不言。

「说!」朱厚照加重语气。

「弘治六年,先帝曾令三大营及团营官军修建昌国公与仙游公主陵墓……」。

刘瑾一句话便让朱厚照发不出火来,自个儿老爹让人修的自己外公和姑姑

的墓,还能怎么着。

「还有么?」。朱厚照语气缓了缓。

「弘治 十年,调一万将士修万春宫,京营军士八千为金太夫人修建府邸,

五千人修神乐观,三千人修城楼,另调集一万军士采集柴薪……」。

「另在太后原籍修建崇真宫……」。

朱厚照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好了,不要说了」。

小皇帝头疼地捂着脑袋,子不言父过,这锅只能自己背了。

前事已不可追,只有后事弥补,朱厚照心中打定主意,「刘瑾……」。

「奴婢在」。刘瑾应声。

「朕打算在大内操练军中锐卒,以强军威」。朱厚照涨红小脸,紧握拳头

沉声道。

「陛下要开内操?」。刘瑾与丁寿对视一眼,惊道。

「不错,既然五府六部不愿操演,那只有朕亲自来了」。朱厚照挥了挥拳

头,「就在西苑豹房建造军舍,以供演军之需」。

豹房!丁寿耳朵竖了起来,历史上大明鼎鼎的名称出现了,朱厚照的荒淫

无道都是和豹房挂钩的,什么里面充满珍禽异兽,奇珍异宝,地下密室有如迷

宫,美女成群,皇帝没事就大被同眠,和身边亲信玩个群p啥的,这事想想二

爷心中就有些小激动。

谁知刘瑾并不配合,老脸上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陛下,构建内操所

需屋舍至少需银二十万两,内库实在拿不出这笔钱」。

不是吧 老刘,堂堂内府掌印连个二十万两都凑不出来,你太失职了吧,眼

看自己可以和小皇帝开轰趴的机会要溜走了,丁寿心中怨念满满。

「年初三边总制杨一清请筑边墙,大发帑金数十万,而今内库空虚,无银

可用」。刘瑾郑重言道。

和丁寿想的不一样,被黑了几百年的大明内库,可不是只给老朱家做开销

的,而且打根儿上讲,大明内库才是根红苗正的正经出身。

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设立内十二库,整个大明朝的支出都是由内库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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