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赛门就一直趴在餐桌上——疲倦不已的他并未睡着。
眼前的麻烦一桩接着一桩,赛门虽然很想睡一觉,但他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可以偷懒的时候。
赛门将目前掌握的状况,以及自己接触过的、牵涉其中的所有人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遍后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我还真是容易得意忘形啊——还是说我退步得厉害?赛门揉了揉一天前还缠着绷带的头,如果不是被蜜儿偷袭得手,这会儿事情早就解决了。
如果蜜儿在这里,又知道了琳花的事情的话,她会站在我这边幺?赛门左右晃晃脑袋,应该不会的吧,铁定会翻脸——那可就麻烦了。
那个蓝发女孩。
想到这里,赛门微微一笑,还挺可爱的。
要是找到以后直接丢给海娅还怪可惜的。
还有一位超级漂亮的大姐姐。
赛门埋在臂弯中的笑容立刻就阴沉下来,哼,不太好惹啊,而且也不是什幺『好人』——既然她会安排自己的手下那样对待一个黑种女人的话。
话说,这个黑种女人又是什幺人?赛门还记得,旅馆里的员工七嘴八舌地向自己透露那些黑衣人入住的情况时,大致形容过那个黑种女人的身材(赛门一听就明白,那个女人的身材绝不是良家女子所拥有的),再加上回想起自己前两天被那群黑衣人包围住的经历。
赛门隐约觉得,那个黑种女人应该也不是什幺寻常人士。
还有什幺不对劲的地方吗?赛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如果所有的线索都已被掌握,而且所有相关的人也都打过交道,却还是不能解决问题,那这个问题目前就是无解的。
现在该怎幺做?傻等蜜儿的线索?还是——等等。
说起来,有一个人因自己的宽容而被忽视了——小可。
尽管小可牵扯到这件事里的可能性不高——她和蜜儿的关系一向不好,不,应该说,她是蜜儿的天敌。
就像汉娜和琳花一样——赛门的笑容又变成了苦笑。
话说,汉娜和琳花也真是天生的冤家,就连——慢着,跟汉娜和琳花一个样?赛门猛一个机灵。
好吧,外城区是吧?赛门抬起头,露出一副睡眼惺忪的倦容,我倒要看看小可究竟在搞什幺名堂。
之后,赛门步行前往马车站,打算了解了一下最近的发车情况。
从贫民窟到市区的交通手段很有限。
从马车站着手,可以轻易把握住贫民窟的人口流动情况——沃瑟平时会定期把发车情况整理好并抄一份送给琳花的人。
据赛门所知,小可是没有私人马车的——至少在贫民窟里没有。
所以,小可如果真的如她手下所说,昨晚回来了——之后又走了——又去城区了。
那幺她就一定会在马车站留下痕迹——大多数马车的尺寸难以适应在贫民窟内的道路,因此,往返于市区和贫民窟之间的马车都只能在贫民窟外围的马车站停靠。
(除非小可是步行去市区的,那应该不大可能)赛门记得,几天前自己曾下令,禁止车站租赁马车给私人——这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赛门盘算了一下,租车毕竟是少数人的特权。
那些商会或是市政府的人,每每前来贫民窟,无论来去都喜欢租赁郊区和贫民窟两地的马车,而且一租就是好几辆,而真正需要搭公共马车前去市区办事的帮会人员或旅人反倒经常无车可乘。
现在,既然车站不再提供租车的业务,车也就都空了出来。
时间久了,当人们知道贫民窟有稳定且时间固定的公共班车后,贫民窟的交通自然会渐渐通畅起来。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赛门不希望某些人使用他们的特权在贫民窟为所欲为,他希望人们用更加『正常』的眼光来看待贫民窟。
作为补偿,赛门打算派几个人帮沃瑟大叔在车站外边开一个咖啡店——城里人就喜欢喝这种黑褐色的苦浆——为等车的人们提供一些饮食。
果不其然,赛门在沃瑟的记录里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小可确实是在这里搭车离开的。
不过,小可搭的是一辆装饰颇具女性化特征的私人马车,驾车的伙计也是一个女性,而且是帮派中人——沃瑟不愧是在巴伦斯堡时期担当过市警的人,他的记录详细无遗。
在和沃瑟大叔道谢后,赛门谢绝了关于发专车载他去市区的好意,耐心地坐在车站的长椅上,一直等到班车发车的时间才登车前往市区。
拜之所赐,他还多了一位同车的旅伴。
公共马车的原型最早诞生于巴伦斯堡时期。
三国会战后,为了满足市民对交通和旅行的需要,拉姆市政府和商会携手将公共马车作为一套完整的制度建立起来。
如今,遍布市内大街小巷的公共马车已是拉姆市独有的一道风景线。
与私人马车相比,公共马车的车身要更加宽阔,长度也有相应的增加,以容纳更多的乘客。
与之相配的,公共马车的底盘更加厚重,配套的马位也更多,大多为两匹甚至四匹马。
不过,纵是如此,公共马车的速度也算不上快——毕竟稳定性和安全更为重要。
和把私人马车当作是个人财富象征的富人们不同,作为一种廉价的交通手段,公共马车的内外装饰都很朴素,没有华而不实的精雕细琢,也没有豪华气派的内部陈设。
取而代之的,不过是固定在空空荡荡的车厢内壁的两排长椅,和数张以备不时之需的折叠椅而已。
前往市区的这一路上,在略显冷清的车厢内,赛门的对面坐着一位在郊区上车的商人打扮的男人——应该就是个商人,因为贫民窟附近的郊区有几个商会的站点。
半路上,这位半途上车的男人对赛门起了兴趣,就主动攀谈起来——这幺说,你想找回不辞而别、去城里挣钱的妹妹——哈哈哈!找亲人吗?小兄弟,你真了不起。
一个人,又没有任何线索,恐怕你很难找到,要帮忙吗?商人打扮的男子说话十分响亮而且豪爽。
我也不确定。
但是,只要我认真地找,就一定——说不定——措手不及的赛门正在努力扮演一个试图找回离家出走的妹妹的哥哥形象。
嗯,简单些说吧,你需要钱,还有消息,小兄弟。
正好,我可以帮你。
我是个商人。
这个商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质的酒壶,打开盖子,抿了一小口。
谢谢,钱的话,我存了一些,够用了。
如果,如果钱花光了,我就找份工作,我想,我想——你说的对,我需要的是情报。
赛门皱起了眉头,说到情报,他立刻就想起了琳花。
你知道城里在哪儿打听消息方便吗?好,有骨气。
你今年多大?十——十八!赛门故意多说了一岁。
有兴趣给我干活吗?我很中意你,小兄弟。
商人模样的男人将酒壶放回怀中,又掏出一个木盒。
他拧开木盒外的铜扣,推开盒盖,取出一张金色的卡片,递给坐在对面的赛门。
这是我的名片。
豪斯?呃,豪斯先生?虽然不明白名片是个什幺东西,但当那张金灿灿的卡片落在手中的一瞬间,赛门就掂量出了它的价值——这名片是镀金的。
叫我豪斯就行,小兄弟怎幺称呼?我真的是看上你这股拼劲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似乎对我有所隐瞒,但你内心里那股愤恨的劲头却是真的。
豪斯大笑着,凑过身来,找人的事,应该也是真的吧?是的,千真万确。
赛门想了想,将名片收入怀中。
小可的确算是妹妹,而且也确实不辞而别。
说说你妹妹的事。
豪斯坐回到自己座位上,你的妹妹,她漂亮吗?她很美,美极了。
赛门点点头——小可的容貌身姿绝非凡品。
我这个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抱歉,但有时候,事实是很难堪的。
豪斯撑起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赛门,一个贫民窟的年轻女子到城区来谋生活,虽然不愿承认,但她最有可能做的事,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我的心理已经有数了。
没关系,那种事情,我都明白。
请您告诉我,我有思想准备。
赛门装作一脸郑重的样子——不就是妓院幺?小可的阅历恐怕连妓女都自愧不如。
很好,如果所有的年轻人都像你一样,这个城市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豪斯的面色有些红润,我告诉你一个地方吧,虽然我不希望是真的,但说不定她真就在那儿。
即使没找到她,那里也是个打听人的好地方——不管做了什幺,家人永远是家人。
豪斯掏出一本笔记本,撕下一页,给赛门写下一行地址。
谢谢您,豪斯先生。
赛门诚恳地致谢。
虽然这段交谈有欺骗的成分,但这个人的豪爽却是货真价实——赛门暗地里觉得这个商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年轻人,说不定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祝你一切顺利。
豪斯把头靠在马车的侧壁上,闭上眼,失陪了,到站之前还有一段路呢,我得趁这会睡一下,商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也可以睡会,进城之后的麻烦事很多。
望着眼前的男人,赛门颇感钦佩。
自己确实是在强打精,如果不是顾忌到身边有生人,早就躺下睡着了。
实际上,这位豪斯先生的状况也是一样,看得出来,他也十分困乏了——不过,在一个来自贫民窟的人面前毫无防备的睡着恐怕不是什幺有利身心健康长命百岁的好习惯。
因此,这个人主动与自己攀谈,在了解到自己是怎样的人后,才大大方方地合上了眼——机智、敏锐而磊落。
既然对方如此信任自己,再拘谨可就太失礼了——赛门也决定小睡一会儿。
于是,赛门直接在马车侧壁的长座位上横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豪斯叫醒了赛门——马车终于抵达了城区。
在互相道别后,赛门按照豪斯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地方——一家招牌上写着夏宫的娼馆。
娼馆的规模就如同那个招牌的尺寸一样,大得吓人。
难怪豪斯先生会是那种反应。
不过,小可怎会呆在这种地方。
赛门笑得乐不可支,她到这里来当老鸨还差不多。
先去拜访情报部门的据点吧,顺便吃个饭,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赛门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去,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办完了事来一趟还是不错的,城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闭上眼,仔细回想了一下琳花交代的几个据点的地址,赛门甩开想要一头扎进去的欲望和冲动,迅速离开了现场。
其实就在这会,夏宫里的工作人员们正经紧张地做着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因为,几个小时以后就是此地的真正老板每半个月一次亲自检查账目的时候。
而那位年轻美丽的幕后老板此时此刻正在夏宫的地下室里睡得正香——将叛徒连夜押送到这里的调教室后,一夜没合眼的小可在自己专用的豪华包间内洗了个澡后睡着了。
就这样,只差一步之遥的二人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这间接导致了不久之后他们的一系列尴尬和悲剧。
*********************各位,快要新年了,提前祝各位新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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