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艘小舟从右舷逐渐靠近,然后四散开来,把货船围住。穆翊帆也看的清楚了。这七条均是平沙舟,吃水不过四五尺。但每条舟上都站着二十几人,手里擎着弓箭,甲板上架着弩机,旁边放置着火箭,其中两条船上竟然架着投石机。这些人穿着短衫短裤,露着结实的臂膀,大部分人臂上都文着花绣却只露着眼睛,鼻子嘴唇均被黑巾遮住。俨然海匪无疑。
几船靠得近了,穆翊帆身旁的纲首对他们喊道:“大胆狂徒!不睁开狗眼看看是谁的舟舶!还想造次!”那中间的船上一人回道:“不就是穆翊帆的吗?又不是东海龙王。爷爷我今天就是来会会你家的舟舶到底是不是刚造铁做!”说着令箭弩齐发,向着穆家货舟射去。
货舟上众人早紧靠着侧板,用三尺多高的遁甲护卫,待海匪一阵箭矢过后,才开了连发弩机关,一枚枚火箭冒着硫磺和硝石的味道暴雨一般射了出去。海匪的舟立时调转了船头,分散开去。火箭射中了不少海匪喽啰,他们惨叫着跌下海去。海匪调整队形,又发一阵火箭,也重伤了几个穆氏的水手。双方你来我往交战了几个回合,只见海上硝烟四起,船上火光四布。渐渐的海匪们开始吃力,小舟已沉了两条,喽啰们也死伤不少。海匪的舟不能靠近半尺,穆氏的货舟上水手们却是号令整齐、越战越勇。匪首一看登时眼急,立令舶上投石机装上铁火球,点燃了引线朝穆家货船投射。铁火球是海战利器,威力巨大,常常能够洞穿甲板,爆炸开来火焰和铁片四飞,死伤者无数。穆翊帆见海匪居然能用铁火球心里也吃了一惊,平素里这种火器造价昂贵,就是官军也并不能每艘舟舶都装备,如今几个不入流的海匪却有这样的装备,让人心里纳罕。他正想着,纲首将他推至右舷下摞着的一堆沙包处躲避。刚将身体蹲下,铁火球就在甲板上炸裂开来。
爆炸的威力下,有不能躲避的水手被炸的血肉横飞,甲板破了一个小洞。火药呛人的味道散开,甲板上、侧板上蹿起了火苗,主帆也被引燃,火光腾起,海面犹如点燃了一根巨大的蜡烛。甲板上残肢散布,鲜血四溅,伴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受了伤的水手嗷嗷哀嚎,惨不忍睹。舟上部领一见,怒火万丈。没等纲首和穆翊帆的命令就也让水手架上铁火球朝小舟发射。一艘小舟在爆炸声中沉没,接着,海匪又发来一枚铁火球。货舟上又是一片硝烟。发箭努的水手明显人手顶不上,海匪剩余的四条舶舟都调整到右舷方向,趁此机会又靠近了十余丈。待货舟上水手们再整队发铁火球时,小船已经极近货舟,投石机的射程远,距离太近反而不能投中。火球呼啸着掉入海中。
恰在此时,副部领来报,发现远处又驶来十几艘小舟,看样子是海匪的增援。穆翊帆见此情景,知道必须调整方向尽快驶离。待要招呼火长,却见他已死在舵旁。危急时刻,穆翊帆挺身而出,跑到舟首向左打满舵,货舟晃晃悠悠的转了航向。
副部领见此情形,忙号令舱里摇橹的舶工,加油划桨,货舟快速的朝西北掉头。
海匪眼见货舟加速,立马抛起钩镰绳索,几十个钩镰勾上了货船侧板。水手们知道海匪使出这样的手段就是要登舟,纷纷改用长刀,削砍绳索。但是钩镰全是剑麻编织,浸了水结实无比,长刀不能一下砍断。一时货舟被右舷的负重拉扯的摇摇晃晃,为平衡舶体,有人招呼舱里的商贩到甲板上把沙袋移到左舷,大家被外面的阵势吓到,踟躇的不敢。彬彬在舱里只听到外面炸声震天,头上甲板还被炸出了一个洞,心里害怕的同时也担心父亲安危。见这么多男儿竟如此胆小,她不知哪里来了一股豪气,对大家说道:“此时如果不出去帮忙,一旦舟覆了,咱们都会葬身海底!”说完带头朝甲板上去了。有几个血气方刚的见姑娘都如此义勇,也纷纷跟了上去。彬彬带着三四个人猫腰来到甲板上。只见双方箭矢如流星一般密集,大家只得沿着右舷侧板慢慢移动。
货舟速度越来越快,钩镰还没有被全部砍断,右舷已有些倾斜。甲板上的水手一部分转到了左舷,右舷人手一缺,那个海匪的头领竟沿着钩镰绳索爬了上来。水手们忙去拿弓箭射他,哪知此人甚为灵活,几支箭都被他躲过去了。快要登上侧板之时,他把背后背着的长刀拽出来,单手拽着绳索与围攻他的水手搏斗。此人异常凶悍,一只手使刀就砍杀了三四个水手。竟然被他跳上船来。众人一见纷纷过来肉搏,他一见寡不敌众,边砍边沿右舷后退。彬彬一见有贼人朝她退过来,惊骇之下刚要逃走却被那人一把拦腰抱住。只听得那人嘿嘿一笑,说了一句:“没想到还有如此美的小娇娘。”不由分说将她扛在肩上,也不再恋战,翻身上了侧板,沿着一条钩镰溜到小舟上去了。
舶上水手一见姑娘被掠,纷纷大惊失色,更不用说穆翊帆此时心情。纲首责部领带人登舟去救,却发现海匪的增援已经不远。如不在此时离开,怕是整个货舟都将被劫掠一空,舟上众人性命不保。只思索了霎时,穆翊帆就下令全速离开。
货舟终于摆脱了钩镰绳索的羁绊,朝西北方向迅速而去。船上掌舵的穆翊帆一言不发,货舟驶出十几里,已经确定安全,两行清泪才顺着脸庞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