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府外乌压压都是军队。
异族的士兵手持火把,个个嚣张,毫不顾忌地穿行在街头巷尾,像是土匪般,劫掠城里的黄金、粮食、丝绸和马匹。
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孩童和妇人的哭泣声在长夜中此起彼伏,血液顺着门槛流淌到长街上,但凡有人敢反抗,皆都会被那些士兵残忍杀害。
驻守西海城的军队因为猝不及防,并没有有效地进行反击,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就彻底溃不成军,其余能逃的都逃出了城去。
临近黎明时,谢麟带着裴道珠出现在城门口。
正要出城,一队异族士兵策马而来,井然有序地封锁了城门,不许任何人再进出西海城。
他们又拿出一张张画帛,张贴在楼墙上,操着一口并不熟练的中原话,高声吆喝:“这是我们殿下要抓的人,谁能提供线索,赏金十两!我家殿下宅心仁厚,只要尔等真心投降,绝不伤尔等性命!”
裴道珠和谢麟躲在逃难的人群里。
她远远望去,画帛上,是她、陆玑和谢南锦的画像。
她低声:“元承竟然知道我在西海城,可见城里确实有他的奸细……”
她忽然仰起头:“谢世子,你身份特殊,不如趁元承他们还没发现你在这里,偷偷离开西海城。这两年你功夫精进许多,定然能避开他们的耳目。”
谢麟面色苍白。
他想走,自然是能走得了的。
只是,要他把裴姐姐一个人抛弃在这里,他做不出这种事。
他忽然紧紧握住裴道珠的手:“要走,你我一块儿走!苟且偷生,临阵脱逃,不是我谢家门风!”
他的眼神那么坚定。
裴道珠心知劝不动他,只得不再多言。
两人返回暗巷,靠在阴森潮湿的巷子深处,躲避城里的追兵。
谢麟竖着耳朵,听巷子外面那些军队搜城的声音,轻声道:“裴姐姐,咱们接下来如何是好?我琢磨着,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
裴道珠拨弄着一户人家的屋门,很快就拨弄开了。
这户人家逃难去了,走得匆忙,屋子里的箱笼并没有收拾干净,零散衣物丢弃的满地都是,布料寻常颜色黯淡,乃是穷苦人家才会穿的。
裴道珠褪下自己那身华贵的裙衫,挑了身合适的粗布麻裙换上。
她又摘去珠钗首饰,仔细藏进怀袖深处。
谢麟看了片刻,道:“我明白裴姐姐的意思了,我也扮成寻常百姓就是。”
他拣起一件衣裳。
他换衣服的时候,裴道珠才注意到他里面的衬袍上全是血。
她惊讶:“你受伤了?”
“唔……”谢麟低头望了眼胸口的伤势,满不在乎,“皮肉伤而已,没什么要紧,死不了人的!”
他认真地换着衣裳和靴履。
裴道珠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侧,瞧见他面色苍白,分明就是失血过多的模样。
都是因为要保护她,他才会受伤。
她心里有些难过,便在这屋子里搜找起药箱来。
然而这户人家实在清贫,家中并没有备着膏药等物。
谢麟摆摆手:“何必如此麻烦?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过是流一点血罢了,哪就需要上药了?过几日,它自己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