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发布地址:. 找到回家的路】2021年7月1日大明宫。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丹凤门。
把守宫门的是左策军将领杨镇,见到车马过来,立即上前拱手行礼,禀报平安。
仇士良随意摆了摆手,车马驶进宽广的门洞。
门洞正中几块青石板刚被掘过,土色尚新。
驾车的内侍回头小心看了一眼,仇士良冷哼道:“轧过去!”内侍不再言语,驾车从埋着刘贞亮尸骸的位置碾过。
车声辘辘,仇士良眉头微微跳了跳,王爷把刘贞亮活埋在此处,固然是教这逆贼做鬼也不定宁,又何尝不是给宫里立规矩的?自己若是不辗过去,周围这么多人盯着,万一传到王爷耳中,那便是心存怨怼,忠诚可疑了。
可惜姓田的没埋在这儿,不然在他坟头上跑趟车,那才过瘾。
进门后换了肩舆,仇士良斜着身依在软靠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身处宫禁,左右都是最贴心的义子义孙,安全无虞,心情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肩舆旁,义子义孙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宫中诸事。
仇士良懒洋洋听着,无非是各人分管的差事,或是宫里一些闲话,倒是别有一番温馨的氛围。
忽然有人道:“听说王爷备的两条白绫,你们说,是留给谁的?”一名内侍道:“应该是萧太后吧,她教子不严,也是死罪。
”另一名内侍道:“萧氏出身微贱,当初说民间还有个弟弟,失了音讯,皇上寻来寻去都是假的,都闹成笑话了。
依我看,王爷根本没把她死活放在眼里,哪儿用得上白绫?”又有人道:“莫非是太皇太后?”“不会吧?太皇太后可是郭家的,穆宗、敬宗,还有当今那位,都是她的嫡系子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连王爷也得给她些面子。
”有人突发想,“会不会是绛王?”“欸,这可保不准。
绛王是穆宗的亲弟,太皇太后的亲子,敬宗驾崩那年,不就有人想立他吗?”“不会吧?听说田老狗跟绛王走得近,如今田老狗都没了,哪儿还有绛王的份儿?”“你也知道田老狗没了,就算立了绛王,功劳也是王爷……还有爹爹的。
”那内侍赶紧添了一句,谀笑着说道。
仇士良心下微动。
李昂没有子嗣,驾崩之后,最近的要数几个同父的兄弟,江王李炎,或是安王李溶。
其次是本家的侄儿,敬宗之子陈王李成美。
但作为宪宗与太皇太后的嫡子,穆宗的亲弟,绛王李悟的资格也是极硬。
这些亲王里头,李炎锐气外露,不好拿捏。
安王李溶与陈王李成美都被李昂事先做过文章,说要立他们当皇太弟、皇太子。
不管真假,人情已经用过,这份拥立之功落到自己手里,就薄了许多。
倒是绛王李悟,上回倒过大霉,如今是个冷灶。
田老狗已经成了死鬼,他辛辛苦苦栽树,最后让自己把果子摘了,想想都美得紧。
仇士良越想心思越活泛,周围的子孙们还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忽然一个名字传进耳中,仇士良一下坐了起来。
“太真公主怎么了?”周围的内侍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小心道:“孩儿方才说,两条白绫,保不定是给杨公主留的……”仇士良脸颊抽动了一下,阴声道:“给我说清楚!”那内侍扑倒在地,“孩儿是胡乱说的,爹爹息怒。
”仇士良劈手一掌把他打得跌倒,然后沉着脸靠回舆上。
过了过会儿摆摆手,“这事儿不许再提。
”众人连忙应是。
仇士良脸色阴沉,心里却在打鼓。
王爷不会真跟太真公主对上吧?他知道,太皇太后是被太真公主护了下来,要立新君,礼仪上少不了太皇太后点头。
太真公主若不肯让步,王爷也是为难。
可太真公主身后站着卫公,不搞定卫公,怎么对太真公主下手?王爷亲身造访天策府,莫非立了什么约?不然为何一回来便大开杀戒?仇士良眉头越皱越紧,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远远传来,令他身体一抖,尖声叫道:“出了何事!”旁边的内侍连忙道:“回爹爹,是金吾仗院,下面办事的,正带着推事院的人审问那帮死贼囚。
”仇士良抬眼看去,夜色下,左右金吾仗院灯火荧荧,高墙内隐隐有哭嚎声、哀求声传来。
想到受刑的都是那帮该死的乱党,仇士良转忧为喜,忽然又想起郄志荣提过的话头。
“李训那狗贼呢?”“已经按爹爹吩咐,关进金吾左仗院。
”仇士良叩着扶手道:“听说那狗贼家的小娘子偷藏了玉玺?”“爹爹无所不知!”那内侍笑道:“那小娘子嫩得跟朵花一样,略一动刑就哭得梨花带雨。
七哥他们弄了张破席,叫她挺着臀,剥开娇滴滴那花儿,大伙儿挨个搜了一遍,用过的都说好。
这会儿时辰尚早,想必还在审着,爹爹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这帮猴崽子……”仇士良笑骂一声。
众人心下会意,肩舆随即右转,往金吾左仗院行去。
刚到中途,一阵闷雷般的铁蹄声轰然响起,众人停下脚步,讶然张望。
只见一队衣甲煊赫的人马从金吾左仗院后驶过,二百骑在前,三百骑在后,中间拥着一座碧玉乘舆。
乘舆四周垂着厚厚的帘幕,几名宫人步行相从,她们哭泣着攀住舆杠,一边拿着巾帕,擦拭舆中滴落下来的血迹,一路上呜咽不绝,只是被蹄声遮掩,微不可闻。
那队人马如风如雷,飒然东去,毫不停顿地长驱直出望仙门,片刻间便再无声息,就仿佛从末出现过一样。
内侍们惊魂甫定,回过头时,却见自家干爹不知何时下了软舆,俯身跪拜道旁,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泣下如雨。
众人一时惊惶,却不敢开口,只慌忙跟着跪倒叩拜,一个个紧闭着嘴巴,噤若寒蝉。
良久,仇士良撑起身体,吃力地坐上软舆,也无意再去金吾仗院,只叩了叩扶手,吩咐众人返回大内。
软舆一路经过含元殿、宣政殿,仇士良沉默不语,直到紫宸殿在望,才开口说道:“咱家原以为圣上爱读书,是桩好事,才跟老王、老鱼他们一道拥立了圣上。
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这几日我仔细想想,想伺候好皇上,要紧的无非两条,其一是别让皇上闲着,一闲下来就会生事。
平常多搞些声色犬马之类的玩乐花样,娱其耳目,总好过让圣上胡思乱想地瞎折腾。
”“其二便是读书,”仇士良咬着牙,恨恨道:“最能败坏君王人性!那些书都是文士写的,他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治国的本事没有,偏还好唱高调,心思更是混账!为了争权夺利,把我们这些真正办事的奴才骂得猪狗不如。
君王看了这些混账书,亲近了那些混账人,便对咱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视若仇雠,连以往的情分都不顾了。
终究害人害己……”步履声中,仇士良的控诉声渐渐远去。
程宗扬半蹲在灯楼一角,望着那队军士护着乘舆,策骑驶出望仙门,一路往东行去。
半夜三更,谁会这么大阵仗出行?李辅国?还是宫中的要紧人物?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摸不到头绪,再看向深宫,隐隐生出一丝忧惧。
按照卫公话里的意思,李辅国亲自出面,李昂多半活不过今晚。
虽然知道唐国的太监嚣张跋扈,一手遮天,但这种近乎明目张胆的弑君,还是让程宗扬吃惊不小。
自己本来不想跟这种霉事沾边,偏偏吕贱人竟然飞入宫中,去找萧太后。
她知道那位萧太后在哪儿吗?就算安乐给她说了方位,黑灯瞎火的,她能找到地方吗?万一她再一个失手,陷入宫中,自己还得想法子救她。
程宗扬一肚子火气,吕贱人这么自行其事,净给自己添乱!真不如给她开了苞,让她被血莲花种反噬,往后给自己当个肉便器算完!起码也能省点心思。
程宗扬看准方位,正待入宫,却看到一个影子从宫中仓皇掠出。
那身影看起来颇为眼熟,细腰长腿,一身鬼鬼祟祟的夜行衣,硬是穿出上班族的气质,除了齐羽仙还能是谁?又是这贱人!程宗扬心头一阵发狠。
吕雉真要失陷宫中,最危险的倒不是那帮太监——无论李辅国,还是仇士良,他们的野心无非是把持唐国朝政,顶多再把藩镇收归中枢就够了,至于唐国以外,他们也操不了那闲心。
而齐羽仙完全不同,从晋国的建康,到宋国的临安,再到汉国的洛都,可谓是前科累累,四处伸手,屡败屡战,仍不罢休,也不怕被她们的野心给撑死。
如今又跟鱼弘志勾结在一起,吕雉要是落到她们手里,不光唐国这一局输个干净,连汉国也保不定要翻盘,那可是要了亲命了。
程宗扬收敛气息,悄然缀在齐羽仙身后。
论修为,自己此时稳稳胜过齐羽仙一筹,盯住她全无压力。
况且又在独柳树下得到一番馈赠,真气之充足,可以说是自己出道以来的巅峰,使得程宗扬自信心空前高涨。
寻个僻静处,自己上前一刀,先杀后问,保证不冤枉她。
齐羽仙似乎对大明宫内外了如指掌,轻巧地避开把守宫禁的策军,从一处无人看守的宫墙跃下,几个起落,便掠入对面的长乐坊中。
齐羽仙毫不停顿地穿坊而过,身形闪动间,已经跃上大宁坊的坊墙。
又是大宁坊!程宗扬都怀疑这地方是不是跟自己犯冲,绕来绕去,总绕不开这鬼地方。
大宁坊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昨日事起突然,敢来的盗贼还不算多,经过一昼夜的动荡,贼人越来越多,一路行来,撞上的盗贼就有十几股,规模从数人、数十人、上百人不等,手段也从暗巷盗抢,变成明火执仗的劫掠。
程宗扬本想择地下手,可齐羽仙一路走得飞快,毫不停留地直奔兴唐寺,然后从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悄然而入。
程宗扬正想潜入寺中,忽然脸色大变,扭头看向寺旁一棵古槐。
兴唐寺内,百余名僧人手持棍棒,严阵以待。
昨日城中乱事方起,第一波就是奔着各处寺庙来的,僧人们措手不及,被无赖们抢走不少财物。
好在兴唐寺也是长安城中有数的大寺,寺中精壮僧人组织起来,把那帮贼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没有像龙华尼寺一样,基业尽失。
齐羽仙径直来到藏经阁,里面一群人已经等候多时。
郑注负手立在一扇屏风前,旁边是宫万古、乐从训、张忠志、几名策军将领和身份不明的布衣武夫,一名高冠大袖的文士,还有一名文士打扮的胡人。
“宫里情形如何?”“情形不大对。
”齐羽仙道:“李辅国傍晚入宫,太液池一带都被他的人控制住,外人无法进入。
宫里人都赶去拜见,随后仇士良出来,在紫宸殿召见了王铎,不到一个时辰就匆忙出宫,去了天策府。
但鱼弘志一直没能出来,随后他掌管的右策军和随驾五都也被调离,用的是鱼朝恩鱼公公的令牌。
”郑注勃然变色,“该死!”一名策军将领也沉不住气,问道:“鱼公呢?还在曲江苑?”齐羽仙点了点头。
室内一片哗然,乐从训叫道:“鱼朝恩这是要做什么?莫非已经私下投了李辅国,弃了我等?”“杨复光和杨复恭兄弟呢?他们去了哪里?”“鱼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淮西立刻就走!”“对!鱼公自己都退了,连句话都不给,耍我们吗?”众人七嘴八舌吵成一团,郑注举手喝道:“停!”室中一时安静下来,郑注指着那名胡人道:“蒲先生,你来说。
”“小的只是个生意人,能有什么可说的?”蒲海云堆起笑脸道:“鱼公人品高洁,不愿生灵涂炭,想来也是有的。
”郑注寒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连番鼓动帛十九、帛九,还有帛十三,又攀上索元礼,跟长安的胡人打得火热,到底操的什么心思!”蒲海云笑容不改,“小的那点心思,相爷洞若观火,自然不敢隐瞒。
”“朝廷设波斯都护府,本就是我一力促成。
”郑注沉声说道:“既然你对此有心,那便跟我做过这一场!事成之后,波斯大都督的位置就是你的!”蒲海云俯身拜倒,“小的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熊元果!”郑注道:“平卢那边的人马呢?”那名姓熊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边起事,立马就能发动。
”郑注盯了他半晌。
自己拉拢的三镇人马,以平卢节度使李师道最积极,声称已经安排大军潜入长安城,只待自己一声令下,便起兵攻打大明宫,诛火阉党。
但他接到的消息,姓熊这厮今日还流窜各坊,剪径打劫,如同蟊贼一般。
所谓的伏兵,更是只闻其声,末见其形。
如此行径,怎么看都是个不靠谱的。
郑注暗暗咬牙,然后道:“张将军。
”张忠志抱拳道:“末将在!”“你领的邠宁兵原本在西内苑,为何要移往灞桥驿?”“这是鱼公公的吩咐,末将并不知情。
”“也罢。
一会儿你便去驿中,命军士埋锅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