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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87

原本我想说最近沈艳茹可能有空,不知为何,也懒得说了。

宿舍天天都有牌局,我也搓过几次,他们调侃说小心赌场得意,考场失意。

我说这叫他妈的劳逸结合。

雪一连持续了好几天,打球是不可能打球的,篮球馆也轮不到你,我便约上几个不考研的呆逼捣了两场台球,大家都很惊讶,说,你个逼也太放松了吧。

是的,诚如你们所言。

说不好为什么,我甚至连陈瑶都不太想见,早饭基本上各吃各的,午饭和晚饭能推就尽量推,几天下来,她倒也没什么话。

直到一个周六中午,在二号餐厅排队打饭时,她突然就爆发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的老伙计咬着牙把一只不锈钢碗重重摔到了地上,于是它就弹了起来,足有半人多高,跟着「咣当」、「咣当」、「咣当」跳过洗碗池旁的过道,一路滚到了餐厅门口。

不光我,所有人都惊呆了,虽然很快他们就笑了起来。

余下的餐具也没多好命,被重重地扔回了餐具车上。

等我捡回碗放好,再追出去时,陈瑶已拐过一道弯,无奈路滑,我拼命小跑,她可劲快走,足有个两三分钟我才拽住了她的胳膊。

陈瑶的眼圈连同小半个鼻子都红红的,她用力甩开我,戴上卫衣帽,竖起衣领,把拉链一路拉到了鼻尖。

接下来,她在前,我在后,就这么走了好一段,喊了几声,她都没理我。

快到开水房时,我猛地冲上去,一把给她抱了起来。

老伙计惊呼一声,开始使劲捶打,她瞅瞅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板着脸小声让我快放下。

我把手伸她脖子里捂了捂,挣扎着尖叫几声后,她就笑了。

在川菜馆吃上火锅时,陈瑶翻翻眼皮,说我啥脾气。

我说:「你啥脾气」她哼一声,说好歹比我强。

沉默了有个十来秒,俩人都笑了,轰隆隆的,比环绕周身的麻辣油腻都要浓郁。

关于母亲和我到底咋回事,她从没有问过,只是故作老成地说:「你这么大人了,咋跟小孩一样?」我能说点什么呢,我笑笑,半晌才「靠」了一声。

陈瑶说不知平安夜乐队能搞场演出不,我说这得等大波回来,她说解散前怎么也得搞一场吧,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关于考研,书当然还得看,因为陈瑶说:「你到底行不行啊,别准备大半年,连个研究生都没考上,丢死个人!」为了防止丢人,我一连加了几天班,把《法理学》和《民诉》从头到尾又过了一遍,至于公共课,麻烦是麻烦点,但从技术上讲到底是小菜一碟。

母亲给我打过好几通电话,有的接了,有的没接。

就算接了又能说点什么呢,无非是她叮嘱我好好吃饭、好好看书,有啥事考完研再说,余下便是沉默,偶有一次她说起自己时,我怒冲冲地挂了电话。

大雪过后的一个晴朗晌午,母亲到平阳来看我,错了好几个电话后,我才接了,我让她忙自己的事,不用过来了,她沉默片刻,说人就在校门口。

临挂电话,她让我把那几件沾血的衣服拎出来,她要拿回家好好洗洗。

母亲并没让我喊上陈瑶,但我还是喊了陈瑶,结果后者一番推诿,就是不去,她笑得呵呵呵的,不忘提醒我的脾气肯定比她臭。

没有办法,我只能一个人去。

母亲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戴了顶黑色皮帽,两手操兜,穿着黑皮靴的脚不时在地上跺两下。

我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反正远远看见我,她就招招手笑了,白围巾在阳光下是真的白。

她问咋不见陈瑶,我说忙,她问上哪儿吃去,我说随便,第一次,她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调侃我。

冷冰冰地吃了顿热饭,除了母亲说了几句剧团、学校和奶奶的事外,也没了其他话语,她问起考研的准备情况,我只是埋着头哼。

这次母亲给送了条棉被和几件衣服,还有陈瑶的煎饼,大肉馅和糖油馅的都有。

她说钱打我卡里了,让我自己去买件衣服,有陈瑶参考,她也放心,当然,没忘叮嘱我不要乱花。

末了,她「咦」地一声,问我她要的衣服呢。

瞅了眼那始终低垂的眼帘,我终究没忍住,把脸撇过一旁,小声说忘拿了。

母亲似乎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邮件又来了,连辅导员都嘀咕:「你邮件咋这么多?」他质问我电话咋老是打不通,说要再这样他可就不管了。

一模一样的牛皮纸袋,一模一样的字迹,一模一样的轮廓,隔着那摞报纸我几乎就能感受到光盘的存在。

在电梯里我便把它掰得粉碎,完了连同报纸丢到西湖边的公厕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我再没联系过广州号,它也再没发过短信。

倒是陈晨,有天在外面吃完早饭,正好在校门口碰到,他穿了身造型特的棕色羽绒服,头上戴了顶鲜艳的毛线帽,看起来也没啥大碍。

不过,有没有大碍与我何干?没愣几秒,我就冲了过去,这货反应也快,反手捣了一肘,转身就跑。

除了一条小路,地上全是硬得像冰一样的雪,七拐八绕地,直到靠近三号教学楼正门口时,他才被我一脚踹到了地上。

说是「踹」,可能「滑倒」更确切些。

这一跑何止两三分钟,我校师生可算免费看了一场好戏,遗憾的是到了真枪实干的紧要关头,气喘吁吁地挥了几拳,我便没了力气。

毕竟衣服太厚,里外里俩保暖内衣、一件绒衣,羽绒服更是厚得摸不着胳膊。

傻逼也是喘,除此之外连个声音都没有,包括被我抡在脸上时。

两人抱着滚了一会儿,屁大伤害没有,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后来,我擦擦嘴角的血,翻身躺到了那团肮脏的雪地里,抬起眼时白桦树的顶端光秃秃的,雾气朦胧。

十二月十九号是周一,天又阴沉起来,天气预报说我省大部将迎来五十年一遇的降雪,至于真假,当然得您自行判断。

一整天我都在听人大的秃顶傻逼讲时政题,这间隙还做了好几篇英语阅读理解,可以说相当充实了。

傍晚回宿舍拿钱包时,听搓麻的呆逼们说昨晚上宏达被查了,武警特警出动了几百号,给围得水泄不通。

虽说有些惊讶,我还是不太相信,首先以宏达大酒店的规模来说,几百号警察就是带上家属也不可能把它围个水泄不通,不管子午路那家还是沉香湖畔那家。

然而他们讲得头头是道,说是进去搜了大半夜,抓了一二百人,光小姐就占了一多半,酒店经理、负责人啥的也都被逮了起来。

我说宏达背景可不一般,他们说:「你以为专案组是干啥的?」我嘴上不服气,心里却黏糊糊的,在烟熏火燎中竟突然有种下坠的错觉。

「不光平阳,你们平海的也被查了!」呆逼们七嘴八舌,兴奋得像一个个即将炸裂的烤土豆。

跟陈瑶吃罢饭,在图书馆上了会儿自习,我终究没忍住,蹿进了隔壁的电子阅览室。

电脑肯定慢得要死,开个网页就要个把分钟,但好歹,那些信息在屏幕上缓缓跳了出来。

这次他们倒没瞎扯,刚刚发布的网易新闻国内头条就是转XX信息港新闻,「11。

11」打黑除恶专案组联合平阳市公安局向媒体通报:十二月十九日,平阳市宏达大酒店因股东涉黑,介绍、容留妇女卖淫,违法经营和故意扰乱社会秩序,造成恶劣社会影响,被平阳警方责令停业整顿。

下面的内容除了介绍十二月十八日晚间的行动外,还提及该酒店被多次举报并受到平阳警方两次警告后,依旧我行我素,在中央综治办和公安部暗访期间,不但不予整改,反而仗着有背景、有关系,对打黑除恶专案组和公安机关的依法管理颇有微词,甚至恶言诽谤、大打出手。

至于昨晚上的行动,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05名,已刑事拘留25人,经初步审讯,该酒店还涉及毒品犯罪和拐卖妇女,其中不乏俄罗斯等中亚女性。

最后一段则说,从已掌握的情况看,警方发现有少数政法干警参与其中,为该犯罪团伙充当「保护伞」,有数名领导干部在酒店拥有长期包房。

专案组表示,案件无论涉及到谁,都将坚决查处,绝不姑息。

我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宏达大酒店」包不包括沉香湖畔那家,而平海的两家酒店网上并末见相关报道,只有一条前天的新闻说是统一消防大检查什么的。

没由来地,我有些焦躁不安,这是兴奋还是害怕我也不知道。

冬至那天,本来说好到大波那儿包饺子,结果到了晌午陈瑶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跑她们宿舍楼下问了问,几个披头散发的姑娘说她一早就出去了,没回来。

我问她们上午有课没,姐几个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什么什么课她们宿舍从来就不去。

我在乒乓球台旁站了好一会儿,闷着脑袋抽完了一支烟。

天有些阴,但并没有下雪,相反,稀薄的阳光像个巨大的冰层,冷,却不乏光亮。

最后,我冲楼上摆摆手,说陈瑶回来让她联系我。

她们说好好好,一如既往般笑得前仰后合,老实说,我真不晓得这有啥好笑的。

然而,直到我和大波以及他的众多学生吃完饺子,陈瑶都没能赶来。

我又往她们宿舍楼下跑了一趟,结果没人,大概上课去了吧。

谁知一整个下午陈瑶手机都打不通,临下课时我突然就慌了,先到她们宿舍,后又跑信管学院问了问,还是杳无音信。

当晚我不得不再次找到她们辅导员,商量着要不要报警,她也有点懵逼,明显比我还拿不定主意。

就她摘下眼镜,揉眼的那一刻,我心里猛地一沉。

我说不好那种感觉,柔软,密不透风,黑暗,像小学四年级偷学游泳那会儿一头栽下去陷入的那个无声世界。

一晚上辗转反侧,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就算陈瑶去澳洲,也不会不辞而别,就算不辞而别,宿舍的私人物品总该收拾一下吧?这是十二月二十三日早上我仅剩的逻辑链条。

草草洗漱一通,饭都没吃,我硬是跑辅导员楼下把她喊了出来,这个戴着粉色眼镜的卷毛胖子一脸不情愿。

到校门口时,她说好歹吃口饭吧,我也不好太过分,只好在就近的早餐点坐了下来。

搅和着碗里的豆腐脑时,她抱怨说姚女士也真是,不留个手机号,留个固话,怎么也打不通。

我问啥姚女士。

「陈瑶她妈啊!」她瞪着牛一样大的眼珠,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也正是到这时,我才想起陈瑶她妈来,快速在手机里翻了翻,好歹那个号没删,可惜几秒钟后便被告知这是个空号。

我们去了趟陈瑶家,显然是个高档小区,六层小楼,一梯一户,然而家里没人。

问了问邻居、物业、甚至附近的警务室,都表示不知情,说她们一家很少在这儿住,有个片警建议我们报警,我说那正好,他笑笑说,得到你们学校的辖区去报,在我们这儿纯属浪费时间。

折腾了一圈儿,到底是报了警,却依旧一无所获。

当晚上QQ,对着那个黑着的头像,我写论文般打了一大段一大段的话,我也说不好自己是着了什么魔。

不想二十四日上午十点多时,胖辅导员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人找到了,派出所已经销案。

等我跑她办公室,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讲经派出所四处查证及上级机关反馈,人没事,正准备出国。

「她妈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

四下走动一通后,我终于一拳捶在办公桌上,问她到底是他妈咋回事。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冲我发什么火?」这个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土地管理学院的末婚女人气急败坏地叫了几声,猛喘片刻后,她闷头不响地在电脑上点开一个网页,让我自己看,这次声音无端软了下来。

多年后有幸不死的话,我也会清晰地记得这个阴冷彻骨的冬日上午,玻璃上水汽蒙蒙,被灰暗的阳光穿过时像是涂上了一层不干胶,透过不多的几道水痕,远远可见对面大礼堂的拜占庭穹顶上悬着一只巨大的冰柱,而身旁的胖子穿着一件喜庆的大红色毛衣,装上白胡子就是个活脱脱的圣诞老人,她毛发很浅,连眉毛都是淡淡的棕色。

液晶屏幕上浮起一个于昨晚九点多发到校园BBS的转帖,标题是「平阳市市长陈建国强奸少女,罪大恶极」,开头第一句是:我,陈瑶,X省X大信管学院信息工程专业2003级学生,今天实名举报平阳市柿长陈建国多次强奸本……我并没有继续往下看,而是死死盯着那个错别字,我想说点什么,舌头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听说前几天就出现在网上了,昨天才被转到这里」女人不知带着哪儿的口音,听起来啾啾啾的,像清晨明亮的鸟叫。【发布地址:01bzw.us发布地址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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