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李定国是有情报上的优势的,哪怕是被清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内线作战,他的反应也从来不慢,飞快的调回了大军。等到清军尽数通过了江门那里的水道,占据了江门,并且举兵南下之际,李定国则早已在新会以北构筑了防线,一如历史上的新会之战那般。
腊月十九,清军渡江成功,占据了江门,继而威胁新会。未免迟则生变,清军在观察了明军的布防后便立刻发起了进攻,全然没有继续给李定国以准备时间的打算。
李定国在城北摆开阵势,集合了麾下步骑四万大军,分兵扼守山谷险要,凭象阵、火炮堵截当道。明军摆开了阵势,更有诸如周金汤、邓耀以及王兴、陈策等部在向此间赶来,这使得明军的兵力优势还在不断的扩大。
明军左翼是山谷,大军占据高处与当道的明军中军大阵连成一片。战线由此,连接到了右翼,与河道相连,清军先要通过就只能击破当前的明军,别无他法。
当天,清军就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但是明军先行占据地利,凭借着火炮的射击角度、战象的反冲锋以及战阵的严整,使得清军几次猛攻皆是无功而返,不得不在入夜前主动退兵,有序的交替着退回了江门。
夜里,李定国自然也没有闲着,派出了一支部队趁着清军疲惫展开夜袭作战。这一遭本也没有打算取得多么大的战果,结果清军的夜不收布置合理,对于明军的夜袭起到了有效的防范,双方在暗夜中激战了一场,明军自知夜袭的效果达不到了,干脆就直接放弃了夜袭作战。
很快的,夜袭失败的消息便传到了李定国那里。他确实没有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调动的部队数量也没有多少,但是这支清军从三水那里,一路绕道,急行军至此,花费了不过数日而已。
赶到之后,一番激战下来,虽然是没有能够得逞吧,但是攻不下来,也是有秩序的脱离了交战,并没有给予他可趁之机。等到了夜里,寻常的部队早已是疲惫得倒头就睡,就连夜不收也多有疲倦得偷着打盹儿的。这都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体能有限,总有撑不住的时候,可是清军的表现却为不俗,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都显得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慌乱。
“八旗军,果真是难缠的对手啊。”
迄今为止,李定国已经是南明这近十年来对八旗军战绩最佳的统帅了。但是,几次与八旗军交锋,无论是满蒙汉军八旗混编,还是挂在汉军旗下的藩兵,其实际上都多有利用计谋先期取得优势,随后再行与其野战的。
如今日这般,面对面的野地浪战,哪怕是占据了地利,其实际上也并非能够拥有多么大的优势的。最起码的,他麾下大多是进入云南以及出滇抗清以来招募和收敛的部队,那些士卒的作战经验、技战术水平,比之对面那些身经百战的八旗军们相比,确实是存在着差距的,这是不可否认的。
首日如此,腊月二十和腊月二十一,清军接连着两日发动进攻,依旧是没办法突破李定国的防线。值此时,明军的周金汤、邓耀以及王兴等部也已经纷纷赶到,唯有陈策的舰队本该是第一个赶回来的,但却依旧没有个踪影。
连续激战三日,明军也有些疲惫了。李定国决定对防线进行轮换,将精力更加充沛的后续部队调上去,继续消耗清军的力量。
数万人规模的野战,八旗军这些年下来基本上就没有败过。几乎每一次的胜利,都是斩杀了几百明军,然后一支数万人的明军就突然崩溃了。双方忍受伤亡的能力存在着不小的差距,这里面不乏有战斗经验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在于体制上明军腐化严重,以及清军作为新生政权初起时的那股子组织力和执行力的差距。
所幸的是,李定国率领的明军并非是原本的旧明军,而是打着明军旗号,内里则是大西军的遗泽,有着明廷的正统性支撑和李定国两蹶名王打下来的心理优势,已然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了。哪怕激斗三日,双方皆损兵不少,但却依旧严守着战线,毫不退让。
明军的坚韧,对于清军而言是非常不妙的,而且是越来越不妙的。尚可喜和朱马喇越加的为他们当前的情状感到担忧,但是为今之计,他们能够做的也只能是继续进攻,别无他法。因为,现在就算是能够退回广州,面临的也只会是李定国和陈凯合围广州城的结果。到了那时候,再想要反败为胜,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腊月二十二,清军再度出战。明军堵死了南下新会的通路,他们也只得按照前三天那般继续展开进攻。
这一次,尚可喜与朱马喇商议过后,决定由尚之智统领直属于尚可喜的那些藩兵牛录先行进攻明军的左翼防线。
接了军令,尚之智便亲自带队,随行的东江老卒们亦是持着兵器,沉着冷静的紧随其后,阵型严整,无有半点儿冒进、滞后。藩兵步步推进,明军是居高临下,占据着极大的优势的,三天打下来,清军无论是绿营,还是藩兵,甚至是汉军旗,拿这山坡都没有任何办法。
新换上来的部队早已见识过了前面的部队是怎样将清军击退的,他们干脆也在藩兵行至大半时照猫画虎的从山上冲了下去,与清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一方居高临下,一方则是要仰着身子进攻,双方在尚未交手时就已经有了高下之别。然而,原以为能够如前三天那般击退当前的清军,哪知道这支清军的技战术水平比之前三天的竟然还要高上一两个档次出去。双方甫一交锋,居高临下的明军竟然率先就被对手压着打,仿佛此时此刻仰攻的是明军而非清军。
明军,依旧是明军,更还是些刚刚换上来的生力军。但是这些藩兵却都是真正的老底子部队,平南藩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牛录,尚可喜当年在东江镇时的亲兵家丁队发展起来的本部精锐。他们在辽东那样残酷的环境下生存至今,打过的仗不胜枚举。哪怕是就连那些蒙古八旗,在他们面前也未必是一合之敌。甚至,就算是真正满洲,能不能直接将他们击溃,也同样是未知之数。
明军掩杀不利,片刻之后,便为清军击溃。李定国在交战之初就已经发现了异样,连忙派兵增援左翼,奈何调动和登山总要时间,可是左翼明军崩溃得实在太快了,清军竟赶在了增援部队抵达前就已经攻上了山顶。
接下来,清军居高临下开始投掷石块,明军的增援部队不得不退了下来,连带着那些被击溃的明军纷纷向着李定国的本阵退回。
如此一来,清军已经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李定国须得尽快调整本阵,以防清军从左翼发动进攻。战阵动摇势必将会是不可避免的,尚可喜和朱马喇都是征战多年的宿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便开始调派许尔显、连得成、粟养志等部清军,只等着李定国不得不犯这个错误。
历史上,新会一战李定国就是因为左翼失陷,不得不调整战阵,导致战阵动摇,而被清军的优势骑兵找到了可趁之机,从而大军崩溃,一发而不可收拾。此时此刻,厄运重临在即,岂料那边的战阵还没动,这边一骑快马从北面飞奔而至,骑士手持着平南王府的腰牌,护卫清军无敢阻拦,便一直冲到了尚可喜的马前。
看骑士的装束,显然是一个藩兵军官,从方才策马奔驰而见,骑术亦是颇为不俗。哪知道,此刻赶到尚可喜的马前,滚鞍下马,竟一个狗啃泥就栽在了地上。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的血污和泥土,都和成了仓皇无地的惊惧。
“何至如此狼狈?!”
军官是他的亲兵出身,管着他本部的夜不收,素来得力。此间如斯,尚可喜当即便是心头一颤,可是面上却绝不敢流露出半分,唯恐会动摇了军心。
闻言,军官顾不上脸上的血污、泥垢,也顾不上喘口气,下意识的看过了左右,当即便凑到了尚可喜的身旁,极力的压低了声音:“王爷,大事不妙,北面周郡村那边出现了贼寇的舰队。”
如此,确实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所幸对手即将露出破绽,尚可喜沉心定气,旋即在朱马喇疑虑的目光中压低了声音对那军官问道:“可看清了打着谁的旗号?”
“是伪挂印陈策!”这个名字不稀,盖一鹏几个月前就死在此人的手里,还有当年的盛登科亦是如此。然而,话说出了口,接下来似乎还有着更大的恐惧,使得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还有伪侯周鹤芝,和,和逆贼陈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