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你只是看到了我们在陈州这一战的直接损失,你可知道,为了阻击泰宁军,我们不得不在楚丘南部掘开汴河,可这让虞城和楚丘方圆百里都成为泽国,梁王殿下不得不免了宋州东部四县三年税赋?而楚丘、虞城、单父三县有接近十万流民因此而从贼,至今这三县的情况仍然十分糟糕,为了弹压这批流民,一直到今年崇政院仍然要求拨付大量军资以供驻扎在宋州的天威军清剿所用。”
裴林的话让李直学士的脸色更难看,但是他仍然没有收口的意思。
“还有,为了迫使河东撤军,我们不得不向党项人和吐谷浑人支付了多少粮秣和其他物资,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像党项人和吐谷浑人从本质上来说和沙陀人并无二致,都是喂不饱的狼,你这一次不按照他们的意图来支付报酬,那么下一次他们就铁定不会按照你的要求来办了。”
场内的气氛越发的尴尬起来了,李直学士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而恼怒,而李固则半闭双眼,身体微微后仰,仰着头,手指捏着筷箸,轻轻的在台案上敲击着。
“裴大人,这就是你们政事堂的态度?”李鹤再也忍不住了,作为崇政院直学士,他虽然还不能说就能够完全代表崇政院的态度,但是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必须要为军方正名了。
“李大人,政事堂的态度如何你比我清楚,今天我来肯定不会是代表政事堂的态度,我只是想要阐明一些东西,让大家都弄明白,如果大家搞不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恐怕就危险了。”裴林苦笑着道。
“李大人,你不要误解李大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固终于睁开眼睛搭话了。
“我想裴大人这么说,肯定有其意图,裴大人,你说是不是?咱们今天能坐在一起,还有来自固始的江虞侯,肯定不会是为了来喝这竞渡醇,,也不会是来磨磨嘴皮子的,大家掂量一下,现在的局面,李某不敢说一心为大梁,但是起码我知道轻重!”
见在座众人脸上都露出沉思的色,手中持握着酒杯,慢慢摇晃,李固语气更重。
“大梁目前的困境却是不言而喻的,有些人还在声色犬马,有些人还在纸醉金迷,还有些人眼高手低,看不清楚当前的形势,还有的人只顾着自己口袋里,可他们就没有想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哼,我这话可能有些诛心了,但是我还是要说,咱们这汴梁城里啊,有些人忘了这江山是怎么打下来的了,眼睛就盯着那几个钱,祖辈留下来的东西就要被他们败光了,真的该清理清理了。”
军头的话自然就没有文人那么含蓄委婉了,直截了当,这才是军头们的风格,无论是对文臣,还是军头相互间,那都不用拐弯抹角,真刀真枪,来得畅快。
虽然知道李固的话并非针对自己,裴林的脸还是有些火辣辣,这帮军头,都是一帮粗鄙军痞,哪怕是三代之后也一样,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军痞们的眼光还是锐利的,能够看到当下大梁的困境危局所在。
“裴大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我也知道大梁现在府库空虚,汴梁城内如此,像洛阳、许州、宋州的府库也一样,但这就成了一帮人想要拿下蒲州的理由?”李固嘴角挂着轻蔑的哂笑,“这会儿不怕河东铁骑了?忘了三年前被河东铁骑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屁滚尿流的时候了?”
犀利尖刻的话让裴林一时间也不好回答,事实上他也不赞同打蒲州。
很显然目前梁军尚不具备和晋军全面开战的条件,就像晋军也不愿意和梁军全面开战一样,那只会让周遭各大势力得利。
但是如果大梁要想拿走蒲州,那就真的是逼着河东晋军要和大梁死拼了。
没有了蒲州盐池之利,河东根本无法维系其庞大的开销,与其这么被慢慢饿死,那真还不如拼死了。
之所以在这帮人面前叫苦亮难,也是没办法。
每一场大战都得要让政事堂的户房和尚书省的户部吵得不可开交,而崇政院这帮人只管用钱,却丝毫不管钱从哪里来。
而军头们就更不管这些了,用完了只管伸手要,不给那就可能在地方上肆虐了,不把这个问题给这帮人挑明,他们就敢撒开手不管不顾的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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