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杰吼得太急太狠,鲜血猛地从他腹部伤口中喷涌而出,就是在这样的疯狂吼叫声中,他抓着手中的格斗军刀,探进自己的伤口狠狠一挑,将玻璃片连带他的鲜血与勾在上面的肉屑一起挑出来。他疼得全身都在发颤,他疼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疼得汗如雨下,他疼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缥缈起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再看清楚燕破岳的脸,可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他却憋着一口气,又将刀子探进伤口,狠狠一挑。
萧云杰的眼珠子猛然暴起,他整个人的身体就像一张弓般绷紧,旋即又猛地放松,他终于生生疼晕过去,可是他的晕迷时间连一秒钟都没有,又硬生生挣扎着清醒过来,手腕一送一挑,将最后一块玻璃片硬生生从伤口中剜了出来。
“看到了没有,没有你燕破岳,我萧云杰依然能活蹦乱跳地活着。”萧云杰在这个时候,因为疼痛,双眼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他已经无法看清楚面前的任何东西,在绝对的痛苦面前,就连他的耳朵都暂时失去了听觉,但是他依然死死睁大双眼,瞪着燕破岳站立的方向,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泥硬按到伤口上,用这种绝不卫生的方法,硬生生压制流血,嘶声狂叫,“你给我滚滚滚滚,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听到了没有,滚啊!”
面前再也没有了声响,燕破岳终于还是走了,萧云杰咬着牙,将麻醉药注射到身体后,他慢慢嘘出一口长气,在这个时候,就连他吐出的气,都因为太过疼痛而变得滚烫。萧云杰仰面朝天,喃喃低语着:“萧云杰,你他妈的真没用,三年前内部演习时,你没有跟上燕破岳的脚步中途退场,这次更好,大战刚刚开始,你就趴了窝,只能让自己的搭档一个人孤身作战,这对一个特种兵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啊!”
伸手抓起身边的一块碎酒瓶,看着这块沾着自己鲜血的绿色碎玻璃片,也许是触景生情,也许是麻醉药渐渐发生作用,让萧云杰紧绷到极限的精神得到缓解,让他的思绪突然飞扬起来,萧云杰张口说出了一段在战场上,纵然不能后无来者,也必当前无古人的话:“注意环保,人人有责。不要走到哪垃圾丢到哪,要做一个有道德、有素质的好公民嘛!”
说着说着,萧云杰用手臂挡在了自己额前,将眼前的一切都排斥在外,让自己再也看不到弹如雨下,只留下他最后一句话:“老燕,保重,你丫的一定要活下来啊。”
燕破岳没有再向前冲锋,他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跑到了刚刚被“老鹰抓小鸡”炮弹炸出的长方形弹坑里。这枚炮弹的威力惊人,但同时也为燕破岳这样的炮击高手画出了一条直指对方的弹道,燕破岳在嘴里喃喃低语着:“风速,两巴掌;湿度,衣服都能滴出水了;距离,一百四十三块八毛八。”
随着令人目瞪口呆,只有燕破岳和萧云杰专用的“军事术语”,一个个从嘴里吐出,燕破岳手中的自动榴弹发射器稳稳抬起,当他停顿到一个角度时,整个人和武器之间形成了一个再不分彼此的最亲密整体。
遮挡在头顶的树冠被成片炸断,在燕破岳的面前展现出一片刚刚被雨水反复冲洗后分外清新的蓝天,在这片蓝天的四周,乌云密布,却又彼此泾渭分明,就这样彼此对峙着一起随风飘动,形成了这片世界中忽晴忽雨变幻莫测的最奇异雨季。
遥望着那片在乌云中生生挣出一片领域的蓝天,就是在精神微微恍惚间,燕破岳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他和萧云杰顶着西北风,终于用弹弓和钢珠,一百次打中一百多米外那个汽水罐的夜晚,他仿佛看到指导员赵志刚似笑而非笑的脸上,那双仿佛什么都没有留意,却又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眼睛。
一发榴弹脱膛而出,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轨迹,一如三年前燕破岳用弹弓去一次次打一百多米外的汽水罐,无论是角度、力道,都在燕破岳完美掌控之内,没有半点偏差,也不允许有半点偏差。
听到几百米外丛林中传来的榴弹炮发射声,迫击炮小组组长“导弹”霍然抬头,他看到一发榴弹对着他们这个四米直径的环形坑直飞过来,在心中迅速判断出这一发榴弹的最终着弹点,再看看他们摆放在迫击炮周围还没有来得及射出去的几发“长炮榴弹”,“导弹”闭上了双眼,在心中发出了一声低叹:“对不起,朱丽娜,我回不去了……这些中国特种兵,比我预想的更强!”
轰!
整片大地狠狠一颤,一团硝烟夹杂着火焰,带着撕裂大地的威势直直冲上两百米的高空,天知道有多少发还没有来得及打出来的“长炮榴弹”被一起引爆,面对这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就连战场上的枪声和火箭炮爆炸声都被彻底压制掩盖。
弹药殉爆后的迫击炮环形坑,被硬生生炸出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大坑,无数弹片夹杂着这些敢于进入中国领土向中国军队发起进攻的入侵者,他们的血,他们的肉,他们的骨,外加天知道有多少吨的泥土四处飞溅,对方四五百米范围的圆内,下了一场淅淅沥沥散发着浓重硝烟气味的土雨。一团就算是在几千米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小型蘑菇云随之冉冉升起。
在这场大爆炸之后,远方不断用速射法向“始皇”特战小队展开炮击的四门迫击炮停止了炮击,显然在那边指挥炮击的指挥官也是一个老兵,他清楚地知道,仅凭这四门迫击炮,再无法压制那片丛林中最精锐的中国特种兵。
从一开始就被敌人压制住,一直只能被动承受炮击的“始皇”特战小队,终于赢来了这场战斗的喘息之机,三班长摇摇被爆炸声震得有些发晕的脑袋,放声狂喝:“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