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洛纳根和加斯滕斯的对话持续了很久,从下午到傍晚,从陌生到熟悉,加斯滕斯很细致的询问了卡西所带领的革命队伍的经历,对他能带着几千人从那样一个环境中走出来,表示出了极大的鼓励和尊敬。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而卡西·洛纳根对加斯腾斯对自己那个并不称得上成功的革命事业的称赞,总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他和加斯腾斯喝光了一壶茶,又喝光了一壶茶,又喝光了一壶茶,才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加斯腾斯主席,我并不觉得自己的革命是成功的。我们最开始的五千多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就两千人。我们没有武器、没有资金,躲在山沟沟里整天干些猎户的工作。我们为了活下去而拼搏,并不是为了革命而拼搏。我们试图改变的世界还是那个样子,我们坚持的理念并没有得到贯彻。我们甚至连活都很难活下去。加斯滕斯主席,您说我们是成功的,能请您告诉我么,我们到底,成功在哪里?”
“天晚了,我们去吃饭吧。”
加斯滕斯站起身,并没有回答卡西·洛纳根的问题。他拉着卡西·洛纳根的手,拿起墙上的外套披上,和他离开了第一工厂。卡西·洛纳根不知道加斯滕斯为什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也不好意思追问,值得跟着他,离开了工厂,进入了寒冷的户外。
冬日的爱莲娜带着些寒冷的寂寥,虽然是傍晚时分,但是从工厂前往食堂的路上,卡西·洛纳根并没有见到太多的人。偶尔有些三五成群工人从路旁经过,看到加斯滕斯,都会停下来叫声主席。而加斯滕斯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很热情的挥手示意。跟在加斯滕斯身后的两位警卫一路沉默,似乎也习惯了主席这种与百姓近距离接触的生活方式。卡西·洛纳根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他很渴望,甚至是无比的渴望,他们那只小小的队伍,有一天也能像加斯滕斯一样,拥有一片像爱莲娜一样的土地,拥有这些真心喜爱革命、支持革命的百姓。
“到了,这就是我们的食堂,条件简单,不过可能比你们的好一点。”
加斯滕斯说完,自己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卡西·洛纳根的肩膀。他的动作并不重,力度刚好,能让卡西·洛纳根知道他在开玩笑。卡西·洛纳根跟着加斯滕斯掀开两道帘子进入了食堂,迎面扑来的热气让他的视野有些模糊。而在他看清面前的景色之前,大声而整齐的“主席”就已经响了起来。
“没事,我每次来他们都要喊,适应了就好了。”
加斯滕斯还是轻轻挥挥手,在进门处给卡西·洛纳根拿了一个搪瓷饭缸,给自己也拿了一个,开始排队。
“这里是第一工厂的第三食堂,是离我最近的食堂,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这里吃饭。我们所有的食堂供应的食物都差不多,对劳动模范,会有额外的优待。不过我有要求,所有的管理者,都不能享受劳动模范待遇,只有一线的工人,才能享受加餐,或者加菜。”
卡西·洛纳根的目光从食堂中扫过,很轻易就能看清楚这些人的食物。简单而浓稠的黑麦粥,一人一个土薯,和浇在稠粥表面的某种青菜。这里大部分人的碗里并没有肉类,少数几个有的,似乎就是加斯滕斯提到的劳动模范。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共产主义制度下的生产与再生产,一定要把握好激励政策的尺度……”
加斯滕斯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自言自语了一句。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卡西·洛纳根的茫然。他停了一下,换了个话题。
“你觉得你失败了,可我觉得你成功了,为什么?”
听到加斯滕斯开始回答他的问题,卡西·洛纳根立刻集中了自己全部的精。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困难。从你们自己的经历看,你们建立了政党,试图通过温和的改良运动和资本主义国家的内部改革来推动共产主义,这种尝试毫无疑问是失败的。而在改良运动失败之后,你们的政党四分五裂,主要领导人死的死、逃的逃,要在外人看来,早已失去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可你却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拉起了一只队伍,并取得了第一场战斗的胜利,甚至短暂的站住了脚跟。你要知道,在很多人眼中,能从那样的环境中走出来,已经是很成功了!”
“可我们距离革命胜利仍然很远,甚至我们还是去了自己最后的据点,不得不躲入山林……”
加斯滕斯听完卡西·洛纳根的话,轻轻笑了笑。他接过大师傅递给他的饭缸,又把卡西·洛纳根的饭缸接过去,递给师傅,才继续说道。
“如果你看过《萤石》,知道游击战,你就应该记得一句话,敌进我退。现在你们的力量在弗恩第三共和国的军队和政府面前是弱势,你们不躲起来,难道非要和他们硬碰硬,然后统统死掉,才算是成功?”
“可我们这么在山里种田,又怎么能赢呢?”
“为什么不能赢呢?”,加斯滕斯拉着卡西·洛纳根找了一处空的桌子,坐了下来。他的两位警卫笔直的站在他身后,并没有就餐。
“他们这个时候不能吃饭,免得被人趁虚而入。等回头时间到了,自然有人和他们换班。”
加斯滕斯解释一句,咬了一口土薯,嚼了两下,看着卡西·洛纳根和他一起开始吃,才继续说道。
“任何事物都是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我们爱莲娜的队伍,最开始也不过是几十个敢死队的农奴,随时可能死去。那个时候的我们,又怎么能想到能有现在的爱莲娜?”
加斯滕斯说了几句,开始吃饭。他吃的很快,也很香,动作和态全然不似作伪。卡西·洛纳根被他带动,也吃了起来。大师傅浇在黑麦粥上的那青菜他不认得,不过味道很咸。而土薯,也有一股淡淡的盐味。这两种食物让洛纳根更喜欢自己的粥,磨的有些粗糙的黑麦粒浮浮沉沉,喝起来有种大大的满足感。
“我们的蔬菜供应不够,马上又是冬天,只能做咸一点,让大家多吃点饭”,加斯滕斯嚼了几口,又停了下来,拿起茶缸大大的吃了一口粥,“过段时间,青菜也没了,就只能吃萝卜了,幸好我们还有罗卜。”
“我们在森林里只种了粮食,不过森林里有些水果和野菜可以吃,但是等到冬天,估计也不好过……”
卡西·洛纳根看着面前的加斯滕斯,又看看碗里的粥,突然有些恍惚。他好像忘记了两人之前讨论的内容,想起了在森林里的生活。
“好日子总会来的,就像坏日子总会过去”,加斯滕斯看着卡西·洛纳根,“我们搞革命,不仅要有理论,有群众,有环境,还要有机会。爱莲娜之所以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们和尼格鲁共和国的战争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因为对外交战,才给了我们这些底层农奴翻身的机会,同样是因为对外交战,我们才有了在夹缝中成长的机遇。这一点和你们不同,弗恩第三共和国现在整体环境稳定,外敌虽有,却不至于爆发全国大战。所以你们的政府可以把全部精力集中在镇压共产主义上。如果要用季节来比喻,之前你们在推动共产主义运动的时候,弗恩第三共和国正在冬天,它的环境,并不适合共产主义这颗萌芽生长。而你,能在寒冷的冬天保存下革命的火种,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我才说你是胜利者,因为你延续了革命。而只有延续革命,哪怕多么卑微、多么渺小的革命,才有机会等到下一个春天,不是么?”
“可春天在哪里呢?”
卡西·洛纳根看加斯腾斯吃完了饭,三口两口吃掉了自己的,跟着他拿着饭缸,蹲在门旁的水槽里洗碗。水槽里的水冷冷的,让洛纳根的手指有些僵硬。
“对你们来说,春天可能是一次战争,或者一次经济危机。当制约、束缚共产主义运动的外部压力减弱的时候,你们如果能很好的保存力量,在那片森林中存活下来,你们就有机会重新走出去,去带领更多的工人追求幸福”,加斯腾斯站起身,把饭缸在另一个水槽里涮了涮,放在了一张小小的桌子上。卡西·洛纳根有样学样,放好了自己的饭缸。
“所以我们现在的任务还是好好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