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汉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子,欣赏着茶叶的形态和茶汤的颜色,不时的嗅嗅茶水的香气,口中不无遗憾的同李沛霖闲聊。
说起这茶树移植之事,二人便只能是相视苦笑一声。
多年以来,守汉一直打算利用南中的气候和土壤等自然条件在这里进行茶树的大面积种植,从而将英国人在大吉岭进行的事业提前盗版过来。把茶叶这个吸金利器永远的控制在中国人的手里。可惜,虽然多方设法。但是各地要么是对茶树树苗和种子控制严格,要么就是费尽心机搞到手的茶树不适应南中的气候和土壤,引种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
“算了!茶叶的事情还是留给江西、福建和南直隶的财主们吧!丝茶桐油瓷器出口,我已经拥有了大半了。”
既然茶叶这种对于自然条件和茶树品种都要求比较高的经济作物暂时无法完成引种,那就在别的方面多加精力罢了。
对于工业制品的生产和销售,这绝对是事关南中军生死存亡的大事。守汉曾经说过,无粮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无军不安。众人仔细揣测了一番之后觉得颇为有道理。
既然以茶叶为主要代表的经济作物一时无法完成引种,那么众人的注意力自然便投入到了工业制品上,这些可是南中军的强项,而且不受天气时间的影响,只要有原料,便可以源源不绝的生产出来。
“我南中军当下又有炼铁炼钢高炉五座。每日每炉可出产钢铁数百吨。品种则涵盖了生铁、熟铁、九转钢、钢、呲铁钢等诸多品种。”
涉及到了南中军的机密,那户司承宣说的也是语焉不详,想必当日调查之时,调查员们也被告诫了一番。
五座高炉,平均下来每天出产从生铁到呲铁钢数百吨的数量,这个数字在守汉看来存在着计算上的错误。
他们是从各个高炉进行调查后将各自的数据相加而得出的生产总量。殊不知,每一个高炉担负的任务不同,大量的生铁被冶炼出来之后,分别被加工成熟铁、九转钢、普通钢和呲铁钢等各类产品。这就等于是将生铁这种最低端的产品和几种成品重复计算。
实际上,作为河静几家大型企业的东家。对于钢铁的实际产量,守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签押房文件柜里边便放着河静冶金和河静制造等企业的报表。上面清楚的报告着钢铁的年产量和加工钢铁的数量。
眼下南中的钢铁年产量不过三十万吨。除了足够为各处新建设的村镇城市提供足够的钢铁来保证家中的锅碗瓢盆菜刀锄头犁铧锹镐等日常使用的生产、生活工具以外,就是各个新建地所需要的刀枪和小型火炮。以及那些被一甲一兵制度选拔上来的动员兵提供盔甲之需要。
但是,除此之外,南中军已经开始对造船业实行球墨铸铁做龙骨,以保证大船的建造需要。
即便是如此,在没有开发出铁甲舰、铁路这几个消耗钢铁的巨兽之前,守汉和他的助手们,一直都在为钢铁的去处而发愁,不得不为这钢铁巨兽去寻找新的领地。
所以,北上佛山、西去天竺,东向九州、本州,都是成为了倾销钢铁的主要途径。
“只有三十万吨钢铁便已经令我有些手足无措,当真如你等所言,五座高炉每日每座炉子出产数百吨钢铁,只怕我就要去跳海了。”
守汉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这种统计方式和实际上的生产数量之间的差距,不由得内心苦笑一声。只有当家人才知道马老爷子所说的那种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市场之间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又切实存在的微妙而又危险的关系。
“每日每炉数百吨?便是三百吨,一日便是一千五百吨,一年便是只按照三百天计算要多少吨了?四十五万吨!足足比眼下的钢铁产量多出来了一半,你们是打算让我去死吗?”
一边苦笑着,一面用朱笔在钢铁产量一栏中打上了一个记号。标识着这个数字存在问题,只能用于宣传,不能用于实际上的推演和估算使用。
“十二座船坞,可以对自常胜号以下吨位船只进行检修、制造。另有民间船厂船坞四十座,可以用于修造各类船只。我南中若是船厂敞开运行,木材供应充足,每月可以制造出四十条各类船只下水!”
这数字是包括了民间的那些二百料以上的渔船和小型货船,不完全都是军舰。若是都是如同常胜号那样的艨艟巨舰,动辄便是数百水兵在上面操作帆索舵桅火炮的话。就算是如今的海上马车夫荷兰人也出不起这么多的水手。
但是,接下来的两组数字则是令守汉和李沛霖越发的几分欢喜几分愁。
“我们的瓷器工坊和玻璃烧制行业。如今拥有工人一万七八千人。瓷器窑口十二座,玻璃工坊九处。每年可以烧制瓷器九十万套,其中骨质瓷六十万套,百合瓷二十万套,其他粗瓷十万套。玻璃工坊数目不详,因为与制造千里眼、制造镜子等行业紧密相连,属下等也不好过于逼问。”
对于瓷器和玻璃行业给自己带来的暴利,守汉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瓷器。特别是那些中高端的骨质瓷和百合瓷,大多是北上卖给内地,或是西进,被那些欧洲来的客商、天竺和阿拉伯的商人买走。换回大量的金银和物资。而玻璃,除了安装在房屋之上,制造出水晶宫和镜殿,更多的是用来制造各种大小不一的镜子、望远镜和炮队镜。
而另外一组数字。是关于纺织行业的。
“我南中现有果下马纺织机一千二百三十九台,纺织行业从业人员二万八千余人。涵盖了从棉花分拣,梳理、清洗、纺织、机器养护,制衣等诸多环节行业。”
合上手中的记事本,那承宣郎向守汉看了看,仔细的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话要说。
“郭大人,有什么话要说便说就是了。”一旁的李沛霖给他打气壮胆。
“是!多谢长史大人!”郭承宣便大着胆子向守汉和李沛霖说出了自己的一番看法。
“这纺织业的调查是属下自己带人去做的。各处的工场场主,无论是官营的还是民营的额,都有着开工不足的问题。场主们说,眼下纺织娘人手充足。只要在家中会纺纱织布的,稍加培训。便可以上机织出较松江细布更加细密结实的棉布来。纺织机器也可以三班倒,除了日常维护保养检修之外,人歇机器不歇,这样的话,产出还可以多出至少一倍以上。只可惜,只可惜。。。。。”
“只可惜棉花来源不足。”
守汉回敬了他一句。
“是也不是?”
“主公圣明烛照,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郭大人,你这差事办的不错。但是你也应该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南中如今缺少的依旧是人!不是耕田种地的人,而是可以操作大船的人!”
只有有了足够的水手,打造出来的大船才能够往天竺等地,为南中的钢铁行业、棉布、瓷器行业开拓新的市场。同时为纺织行业换回大量的棉花等原料。
否则,这运力不足的问题,将是困扰南中军下一步发展的瓶颈。甚至会将南中军扼杀。
“那,主公,我们北上将广东水师和广东沿海的船只收编了便是!如果运力依旧不足,便将福建省的郑芝龙水师一并收编便是!这样一来,各处大小船舶皆在我手,何愁运力不足?!”
“宗兄,你怎么看?”
打发走了郭承宣,守汉端详着这次查清家底的成果,在硕大的一张长条桌案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数百本账册,这些数据基本上如实反应了南中军的国民经济和战争潜力。
但是,守汉还一直拿不定主意。
“主公,若是打算做一个中兴大明的擎天保驾之臣,则两广福建必须拿下来、若是只打算做一个盘踞南中的藩镇,安享富贵尊荣,则两广福建亦是必在我掌握之中,主公方可以高枕无忧。”
“不仅是两广,云南这几年流入南中之人也是日渐增多,去年主公前往京师勤王之时,云南府的黔国公沐家居然派人前来索要钱粮,要我们交回人口。被我一顿乱棍打了出去。据说后来沐家还为此大发雷霆,征召土司兵准备南下与我作战。幸好他家祖宗有灵,主公在北京被封官进爵的消息传来,他只得偃旗息鼓。”
说起来北方的这位邻居,李沛霖满是不屑。
“主公!我们现在人丁有四五百万之多,其中有户籍之人在半数以上,大多经过数月的军训操练。属下查过,南中家中备有盔甲刀枪之人不下数十万户,只要主公一声号令,何愁百万虎贲之师带甲之士不能旦夕齐备?”
“到那时,主公是要做郭子仪还是开辟新天地,皆有您自己决定!”
李沛霖的话颇有诱惑力,说得李守汉也是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你说的不错。但是,如你所说,不管是做什么,闽粤桂三省,是必须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