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正统之后官方史书不再有野蚕成茧作为吉兆的记录,并非野蚕不再大规模结茧,而是已经实现了柞蚕的人工规模化养殖,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嘉靖年间的《山东通志》、《青州府志》与《临朐县志》都已经开始提及山茧绸,到了万历年间的山东地方志当中已经频繁提及山茧绸,人工放养柞蚕并收获蚕丝已经成了一门可利可图的重要产业。
虽然比不得清代登州府“均以养蚕之业,种柞木为业,依此山茧以为养生为源”,成为最为重要的经济支柱,但现在登州府与青州府、莱州府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织绸之家不力耕而力织,利什倍于田,山民有起家于巨万者”的情况。
更重要的,虽然柞蚕织成的山茧绸,虽然颜色略嫌灰暗,手感粗旷,但是经久耐用不易撕裂无损于污渍,所以为这个时期的上层阶级特别喜爱,价格不比江南的湖丝便宜多少。
成书于顺治年间却反映晚明风情的《醒世姻缘传》里面有一段童奶奶指点狄希陈如何送礼的情节,特别提到“如今时兴的是你山东的山茧绸,拣真的买十来匹留着送堂官合刑厅”,同样成书于顺治年间的《续金瓶梅》里的学官夫人同样是“穿的是沉香色云绢披风,套着山茧绸夹袄”。
稍迟的康熙初年,法国传教士李明在写给欧洲人的书信特别提到了柞蚕丝织成的山茧绸:“除去我刚刚谈到的,欧洲也见得到的普通丝绸,中国还有另一种产于山东省的丝绸。取丝的蚕是野生的,人们到树林中去寻找这种蚕,我不知道是否可在家中饲养。蚕丝的颜色发灰,毫无光彩,以至不熟悉的人会错把用这种蚕丝织成的料子当成橙黄色的布料或最粗糙的毛呢;然而,这种料子却受到极大的喜爱,比锻子价格高许多,人称茧绸。茧绸经久耐用,质地质实,用力挤压也不会撕裂;洗涤方法同一般布料。中国人肯定地说,不仅一般污渍无损于它,甚至它还不沾油渍。”
在李明的印象中,这时侯茧绸“受到极大的喜爱”,甚至“比锻子价格高许多”,以后的几百年之中柞蚕业虽然屡有起伏,但直到建国初期仍然是一种高档奢侈品。
在王蒙的小说里,一个五十年代刚毕业的大学生照样“穿一身柞绸中山服,自以为是高级衣料了,气气地进行他的第一次出差”,直接到七十年代以后,柞蚕才因为时代的变迁与技术的革命才陷入长期的衰败期,而王蒙小说的主角到了八十年代也改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华达呢棉布陆军服,同时他还有好几套毛料服装”。
本时空还不是柞蚕丝的巅峰岁月,但已经是却是相当风行,崇桢年间,江南名士吴之振的母亲范夫人获得了一块山茧绸料子,但是她一直舍不得用如此珍贵的料子制衣,整整珍藏了三十年。
直到了康熙三年,范夫人知道吴之振的至交好友鼎鼎大名的江南名士吕留良饥寒交迫冬衣无着,才让吴之振把这块珍藏三十多年的山茧绸料子带给吕留良,吕留良同样对范夫人雪中送炭的行动感激不灵,还特意写了两首诗收入自己的诗集。
因此柳鹏觉得这柞蚕丝生意或许比不得桑蚕丝,但绝对有利可图,只要龙口往江南运几船生丝,不愁江南的商船不蜂拥而至,他正想到这,那边王道一已经替他说出了心里想法:“柳少,你那龙口还没有商船来吧?你放心,只要咱们合伙做这生意,多的不敢说,一年来几十条江南商船不成问题。”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只是柳鹏想知道的却是另一个关健的问题,他当即问道:“王老,那我想请教一下,现在是谁把持着这山蚕丝生意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