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没什么可是。”万畏摇头:“这是命令。”
众人沉默下来。
万畏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情变得严肃,目光坦然:“我这一去,九死一生。战死沙场是我辈宿命,挺好。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更痛苦。所以,是我对不住大家了。”
他忽然起身,向所有人认真行一礼。
将士们呼啦全都站起来,手足无措。
“大人!大人!”
“大人,您……”
这群铁打的汉子们脸涨得通红,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说不下去,眼眶红了。年纪小的战士捂着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泪水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万畏笑了笑,旋即情认真:“现在来说说后面的安排,你们的任务比我艰巨。”
山谷很安静,只有万畏的声音。
大人的声音很平静沉着,没有激励人心的慷慨铿锵,和平常一样。就像平日里安排战士们的今天修炼内容,安排接下来的巡视,安排最近一周的任务。
“我的任务是带着叶白衣去岱纲。能不能送到岱纲手上,我没把握。能送到最好,叶白衣落到岱纲手上,比送回之血划算。不管怎么说,岱纲是元修。对待元修,还是要比之血好得多。如果送不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这些人,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宋烟,以后畏就交给你了。”
“现在来看,我们的战斗方式,修炼方式有很多地方要改进。我们必须进步,必须改良,无论哪个方面。之血的进步很大,不光是他们的战部,还有高手方面。佘妤一个人就把我们打得像丧家之犬,叶白衣的天心,我们连杀都杀不死。他要醒过来,我们谁是对手?只有挨宰的份。之血的进步实在太快了,我们必须要跟上,要不然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大人从容沉着的语气还是往常那般熟悉,陌生的是拉家常一样的叨叨絮絮。
平时大人说话从不啰嗦,简短有力,命令、命令、还是命令。
大人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大人一定是想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完吧,大人是不是放心不下……
战死沙场自己一点都不害怕啊,可是为什么泪水流下来?
年轻的士兵抹去眼泪,烟熏火燎的脸庞倔强坚毅,他要把大人说的每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万畏停顿片刻,才沉吟道:“不管是畏还是裁决,不要就这么湮灭,也不要散了,你们要团结,要活下来,要继续战斗。何去何从,我也不知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内斗。谁和血修战斗,我们就和他并肩作战。”
他想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叶夫人的大师之光,也不知道成功了没?虽然叶夫人的很多观点很多手段我不赞同,但我还是希望大师之光能够成功。元修再没有新的战斗方式,我们必败无疑。再不然,就是艾辉了。松间派有很多稀古怪的东西,那个塔炮就很厉害。艾辉师雪漫这些人,抗击血修方面比叶夫人更坚决。”
万畏忽然一笑,笑容自嘲苦涩:“说了这么多,感觉都是废话啊。”
宋烟眼眶通红,咬牙道:“大人所言,属下一定会牢记在心!”
万畏转脸对西门裁决道:“西门,你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只怕难容于叶夫人,你还是去松间派吧。”
西门裁决心中悲伤,但是脸上不露分毫,冷哼一声:“你先想想怎么从那妖女手上活下来吧!死在一个血修后辈手上,简直丢我们中央三部的人!”
万畏熟知西门裁决的性格,也不生气。
他哈哈一笑,长身而起。
走到叶白衣身前,手中的大剑插在腰间,仅剩的右手一把拎起昏迷的叶白衣,背后的云翼忽倏张开。
宛如地狱中恶龙张开双翼。
只是那黑色宽大的云翼残缺不齐,伤痕累累。腰间的大剑布满裂纹,剑刃处处豁口。断臂血肉未愈,白骨森森,血沾衣襟。
万畏身形笔直,挺立如枪,不见半点佝偻萎靡。沧桑的脸庞满是风霜烟尘,此刻却显豪迈昂扬。
呼哧,呼哧,云翼缓缓扇动,搅动气流。
万畏笔直的身形纹丝不动。
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他要把他们牢记在心。胸中仿佛有万千热流激荡,他大声道:“与诸君并肩同行数十载,何其幸运,此生铭记!流年已过,你我不负寒暑,不负子民,不负畏!若有来生,与诸君再并肩!杀他个痛快!”
有人泣不成声,有人悲声高呼,有人嘶吼咆哮,有人怒吼畏。
万畏哈哈洒然一笑,拎着叶白衣腾空而起。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