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爬上大堤,清凉的河风吹得人遍体通泰。一条无篷渡船泊在河边,十几个人正陆续上船。等两人也上去后,艄公竹竿一撑船便离岸了。
一鸣望向巍峨江堤和两百多米宽的江面,暗暗叹服。一年年河道淤积,河床越抬越高,导致江堤越修越高,最后生生造出了这地上悬河。汛期来临,江面至少会有五百多米宽,该是怎样一个壮阔景象!
朝一个油漆斑驳的旧木匣里投入几枚硬币后,一鸣独立船首。入冬虽没下雪,天气乍暖,大多数人都还穿着棉衣,最不济也要套上秋衣秋裤。像一鸣这样干干净净单衣单裤气质迥异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乡下农民们都很自觉地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木船在江中走了个斜斜的“之”字形,十多分钟后抵达对岸。一鸣跳下去,见一条斜坡直通堤顶,便率先走上。
江堤高出平原许多,一鸣登顶一望四下了然。只见左边斜前方约三里外有个村落,知道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鹤洲了。
农人们上了堤之后大部分往左边走了,只零零星星几个向右。
“哥子跟俺来吧。”
梅姑见他东张西望,便停下来解释道:“往左去沙湾与鹤洲,往右去小河口,再远就到茅草街了。那里是虎渡河流入洞庭湖的湖口,十里八乡都去赶集,可热闹了。”
一鸣嗯了一声,跟在梅姑身后走了一里多路后,见有条小路沿堤坡斜向下通向垸子中,一个村落清晰可见。
“往这边去。”梅姑一手扶住担子,一手指向坡路。
“哈哈,我先转上一转,谢谢您了。”
梅姑见他不听便径直走了,一鸣初见江南水乡风光,处处觉得新有趣,顺着堤面悠闲散步,心境逐渐空明。
暮色渐沉,右下方是一个大村落,升起了袅袅炊烟。这应该就是沙湾村了,距离今晚要去的鹤洲村非常近。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太早折回鹤洲,不想和早就在那里等候的师兄一苇见面。
不知不觉月亮升了上来,清辉满地。一鸣慢慢往回踱着步子,忽然听背后传来轻微的衣袂破空声。
噫,这里竟有武林人士出现?反正子时还早,且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吧。
他心中一沉默运功力,索性转过身子静立。
“小子,别跑!”
约莫过一分多钟,前方出现两条黑影,人未到骂声却先至。
一鸣瞧清楚了来人,双臂环抱胸前,冷哼一声,道:
“谭四郎,你还纠缠不休?”
两个人如飞跑来,其中一小伙额缠绷带脸肿得猪头一般,正是有着一面之缘,上午在茅草街偷摸大姑娘屁股被他约施惩戒的谭四郎。
“操你姥姥的,追到老子窝里来了,寿星公吊颈活得不耐烦呀!”谭四郎骂完后别过脸对身边壮汉道:“大师兄,就是这家伙偷东西,还打人!”
追窝里?偷东西?一鸣心电转,马上明白。敢情这谭四郎的家就在前面沙湾,一路上逃跑正好和自己线路相同,以为是被追逐,也可能是怕自己告状,于是干脆邀帮手报仇。这大堤高出平原几十米,在上面悠闲漫步几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炮拳第十代弟子王铁柱,请指教!”中年壮汉拱拱手。他身材敦敦实实一脸憨厚,指节上的老茧暴露出功夫尽在拳上。
“指教不敢,路过而已。”一鸣冷淡地抬了一下手算回礼。反正说不清也懒得分辩,武林中人最难缠无趣,炮拳又是江湖小门派,同他们计较折了身份。
王铁柱外表憨厚心却细致,知道师弟素来品行不端,大恶不犯,偷奸耍滑却层出不穷。这年轻人虽然冷淡了点,却彬彬有礼,未必是一个贼。只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师弟这顿打挨得实实在在,不找回场子连自己的脸上也挂不住,当即问道:
“还未请教兄弟的大名和师门,有误会大家掰开说清楚也好。”
给台阶让对方下,都报报家世来头,扯上点七大舅八大姨关系,架就打不成了。出来混,除非不共戴天,交朋友总比结仇好,是行走江湖的潜规则和不二法门。只不过这一次王铁柱表错了情,因为对方并非武林中人。
“你们走吧,我还有事。”一鸣摆摆手眉头微皱,有点不耐烦了。
“师兄,这家伙根本没把俺们放在眼里!”谭四郎在一旁添油加醋。
严格地说王铁柱并不能算油滑的江湖人,场面上的话也只会那么几句,想继续探讨就要上升到意识形态,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泥菩萨也有几分土性,更何况还是在自家地盘,他听师弟一激也恼了,当即一脚重重踏上前,运足中气喝道:“请指教!”
这一嗓子好象平地敲响大锣,谭四郎吓一跳,慌忙退后两步。大堤上寂无行人,堤下芦苇丛中“扑棱棱”十数只雀鸟惊飞。
炮拳乃南方拳种,在外家拳中小有名气。讲究直来直去,简单快捷,近战中不失为有效手段之一。它拳架紧凑刚劲内敛,势势相连环环相扣,交手不离要害,手打七分脚追三分。
王铁柱气运丹田,胳膊上肌肉坟起,脚下一跺。随着“嗵”一声闷响,地面微微一颤,好像一台笨重的推土机在缓慢推进。
一鸣嘴角闪过一丝讥诮,心道武林人士都好大做派!若是生死对决,等你摆好架势大模大样上前,早被秒杀n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