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语说罢,几个青年心头那点不安顿时散去,手提枣木棍,紧跟着心目中这位铁大哥走了上去。
对这点变化,魏野全然当作不晓,双手执定酒爵,双目却是紧盯着帐。
鬼与人交通,亦有许多忌讳。像地夷夫人那样的地祇众,本身已可说介于妖之间的,行事固然毫不顾忌。然而新息侯马援却是汉室所封之,自然也要遵守汉家法度。这便是自然与人之间的区别。
按理说,这样由汉室敕封的正英灵,除了专职奉祀的庙祝之外,绝不会和外人交接。然而魏野身为六百石司隶部兵曹从事,与新息侯虽有阴阳之别,却同属汉臣之列,反倒可以沟通一二。评书曲子词里,唐之狄仁杰、宋之包拯、明之况钟,身为一方牧守大臣,却都有“日断阳,夜断阴”之传说,明清两朝,府县道员可用印牒知鬼,都与此有些关联。
便见帐之上,隐隐有赤霞映射而出。随着赤霞辉照,伏波将军庙上如云赤气分出一线,散成一片细微赤尘,遥遥洒洒,便向着铁师傅那一行人身上落去。
兵家所谓将气,主军将征伐之吉凶,有赤气、白气、黑气之别,凡将气散如尘埃,主军心归一,士气旺盛。军士受将气感召,作战更为勇猛。只是在魏野看来,这种将气加持效果,也就和许多圣职者必须学习的第一门术“祝福”差不多,只能一时鼓舞人心,激发士气。只是这样的法子,终究不能持久,三鼓而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这等对将气的运用,却是极见巧妙。要知道那些才入门的圣职者,能同时对一两个信徒施加祝福就算是一个合格棍了。然而新息侯受到魏野致祭之后,却是同时给了这庙中大部分人加护。之为,便在于灵应二字,新息侯的一处分祀祠庙,便有如此灵应,倒比许多空受香火不办事的地方鬼强得多。
魏野捧着酒爵,继续祝告道:“噫!枹鼓未挥,元凶授首,惟尔英灵,来歆旨酒。”
祝罢,他将酒爵向着地下一倾,便算是礼成了。
酒水洒落地上的瞬间,伏波将军庙的大门也是被人砰地撞开,有个头戴小白布帽的汉子一手拎着根媳妇捶衣裳的棒槌,骂骂咧咧地道:“以为在这破庙里玩龟缩头,爷们就能放过你们不成?给俺老实……”
他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一根木棍已经疾刺而出,正好捅在这教民的鼻梁上。只听得喀地一声,这教民朝后仰倒过去,脸上恰开了个酱醋坊,什么酸的辣的红的,一起喷了出来。
蛤蟆王超此刻已经伺候着魏野完了祭礼,早凑了上来,见着铁师傅身边那个带头的年轻人抢先动了手,不由得先道了一声好。他随即站到了铁师傅身后,半是鼓劲半是挑唆道:“几位,这些人要冲进庙里,怎么也能问个行刺长官的罪过。且好好和他们见一阵,有了什么伤损,汤药钱都算我们家魏从事的!”
这剑拔弩张的当口,哪还容得他这里饶舌,两下遭遇时候,已经有大胆不要命的发了一声喊,纷纷向对方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