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如父,君子儒雅,沉稳且知礼,流畅立体的五官隐隐能看出盛君墨的轮廓。
她内心百感交集、激动、惊喜、愧疚、心疼……
面前的少年比她高一个头,胸膛宽后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盛一南伸手抱着他,不管如何,她都是幻族被害的导火线,“对不起。”
让他自幼便没了父母的疼爱,没了家族的庇护,这些年想必极为辛苦。
盛千俞微微低头,模样有些乖巧顺从,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桃香,“姑姑。”
他在成长的日子里从何玄白那里得知,这是父亲唯一且最疼爱的妹妹。
他曾长时间恨过盛一南,如果不是她,整个幻族便不会找来灭族之祸,直到前阵子真相大白。
他错怪她了。
盛一南身上的某些性格和习惯,肯定有跟父亲相似的。
一想到这里,他微冷的面庞渐渐软下来,回抱了盛一南一下。
父爱是他自幼渴望的,也是永生也无法再拥有的东西。
没了父亲,他还有个姑姑。
振兴幻族,需要强悍的实力。
不管什么法术,都需要自幼练习,盛一南暗自苦恼盛千俞错过了最佳时间。
盛千俞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姑姑放心,这三千年来,我从未怠学修炼。”
盛千俞出生才百余日,幻族在朝夕间灭亡。
他被何玄白带回魔族,隐姓埋名,茕茕孑立地成长,恨过也怨过,也自暴自弃过。
可他身上流着幻族自强不息的血性,何玄白又告诉他,幻族只剩下他一人,他更加得强大起来将幻族再次撑起来。
为此,他闭门苦学幻法,这三千年来略有小成。
术法是苏姝临死交托给何玄白的。
当时何玄白匆匆赶到幻本境,还是晚了,苏姝为了护着怀里的盛千俞,被天族驯养的嗜兽咬死,留着最后一口气对何玄白托孤。
术法是一本秘籍,只有幻族显贵才能学习。
何玄白保管幻术秘籍时,从未偷看,如果盛千俞遇见了什么困难,也是让他自个琢磨。
如果实在不行,何玄白会教他魔力破解问题,从不藏私。
何玄白知道,换做是盛一南,也一样会毫不保留地教这个侄子。
得知盛千俞的存在,盛一南激动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
精神无比亢奋。
何玄白困得眼皮子打架,但还是陪着她,偶尔也劝几句,“睡吧。”
“我睡不着,”幻族没绝后,这是天大的喜事。
她恨不得昭告天下,考虑到盛千俞的安危,她硬是忍下来了,只是偷偷跟何玄白说。
想到什么,她拧了何玄白腰间一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千俞的事?”
“你当初一心求死,我拦都拦不住,你也真狠,连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
想到这里,何玄白那么困意消散,捞起她的右手,在手背上稍微用力咬了一口,以平心底的气。
盛一南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将左手也递过去,“你再用力多咬几口。”
是她的错。
“咬伤了还得我心疼擦药,不值得。”
何玄白将人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额头,“你嫂嫂死前还跟我说了几句话。”
苏姝从嫁入盛家,就不太喜欢她,处处挑她的毛病。
毛病是真的,但她就是改不了,又或许是从未想改。
嫂嫂不喜欢她,这是卡在她心底的一根刺,很难受也要假装不在乎,老半天才憋出些试探的话,“我嫂嫂,她是不是说很恨我?”
“不是。”
盛一南身体绷紧,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她死前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跟千俞,她说只要你跟千俞活着,幻族便永不绝后。”
盛一南鼻头发酸,眼眶倏地起了层水雾。
“我当初赶到时你嫂嫂已经被害,在凡间历练里被封了法术,当时法术还没彻底恢复,面对天族泱泱敌军,只能借助魔戒短暂逼退,魔戒就是在那个时候坏的。”
盛一南摸了摸无名指,难怪这里老是抽痛。
“等天族敌军撤离,我安顿好千俞,我再次回了幻本境,意外救下你嫂嫂的一位贴身老幻娥,她说,你嫂嫂之所以对你严格,老是挑你毛病,是因为幻族上下都纵容着你,犯错也舍不得责罚你,这样子下去,指不定哪天会犯下大错,或者作茧自缚,你嫂嫂只能扮演着严厉的形象,时刻敲打警示你,预防你被养歪变坏。”
你说苏姝有没有恨过盛一南?当然有。
恨她招惹祸端、恨她连累整个幻族,很她害得自己骨肉分离阴阳相隔。
可什么是一家人?有爱有恨有磨合有团结,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从盛一南被关押在天族大牢起,种种反常迹象让苏姝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幻族迟早要遭受的劫,怪不得盛一南。
盛一南鼻头不能呼吸,只能微微张嘴,眼里的雾气越发浓厚,最后化成泪珠滚落。
她嫂嫂,也是爱她的。
她备受煎熬的同时,也很幸运。
她总是被最爱的人守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