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文士十分阴毒,这话看似在劝说张辽,但实际上分明是点醒对面文丑的。果然,对面文丑听了文士的话,顿时眼睛一亮,喝道:“张辽,可敢一战!”
那文士的话是一阵见血,眼下张辽对这些运粮兵和民夫的控制力极为薄弱,一旦文丑动手,这些运粮兵和民夫暴起,陷入乱战,他这些弓箭手将失去威慑,无济于事。
更何况张辽实际上只有两百弓箭手隐在竹林中,根本没有夸大出的“五百”,那文士的一句话便令他形势逆转,陷入险境,一个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不过张辽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满脸得色的文士,瞥向就要动手的文丑,冷哼道:“文丑,本都尉出来本就是追杀袁绍的,不过除了本都尉这一路,还有孟津的胡中郎一路骑兵,他与袁绍可谓仇深似海,却不知袁绍若是被他追上了,没有文将军护卫,会有怎样的下场?”
文丑刹那间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拉起面色微变的高干,带着三百士兵疾步退走。
张辽手中的文士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不由傻眼了,而且他隐隐从张辽的话语中推测出一个可怕的结果,看了看张辽,不由面色更白。
而本来还蠢蠢欲动的一众运粮兵见到气势汹汹的文丑竟被张辽一句话吓走,一时之间也不敢妄动了。
张辽嘿嘿一笑,他敢放文丑过来,自然有对付文丑的手段,就是看准了文丑对袁绍的忠心,笃定只要自己一提袁绍危险,文丑立退。
高干被文丑拉着一路向北,他急声问道:“文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
文丑沉声道:“河阳津大营被偷袭,主公准备退往渤海,整军再战,如今河阳津已经落入董卓控制,主公怕公子不知情况,闯入贼巢,命末将前来接应公子。”
“怎么会兵败?那可是两万大军哪。”
高干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莫非……河东白波已定,董卓出动大军了?他们出动了多少兵马?舅父折损了多少兵马?”
文丑眼里闪过一丝屈辱之色,一字一句的道:“董卓没有出动,是张辽那个小儿干的,他领了三千兵马夜袭,我们损失惨重,只余下不到一千五百人,淳于将军和吕翔、苏由、赵睿、眭元进四个校尉生死不明。”
“怎么会!”高干彻底震惊了,这几乎是折损了舅父八成的实力,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那个窜出来劫道,又要拉拢他的少年!
竹林大道之上,文丑和高干既去,文士和张郃又被控制,一干运粮兵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心思,任由张辽的人马全部控制起来。张辽将张郃和文士绑缚在马车上,又命那些民夫押运着粮草,继续前往河阳津,目的地没有变,但粮草的归属却已经变了。
出发前,赵武和贾玑几个军侯来到张辽身边,忍不住问道:“都尉,为何放走文丑和高干?我们未必不能一战,那可是袁绍的大将和外甥,捉住了就是大功。”
被绑缚的文士一声冷笑,不以为然。
张辽看了一眼几个军侯,发现他们脸上都有不服之色,他摇摇头,沉吟道:“我等虽是军人,但更要认识到一点,战端不可轻起,战役不可轻发,而一旦要战,必要在掌控之中。”
“你们作为将领,统兵作战,要切记两点,”看到几人情迷惑,张辽又进一步道:“第一点,要掌控战事的节奏!一场战事必由我先发,是我想战,是我要战,由我掌控战场的节奏与旋律,牵着敌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被敌人逼迫而战!就像刚才之战,文丑的出现是个意外,他主动邀战,我方处于被动,变数太多,因此我宁可将他吓退,也不与他战。不计一时长短,避其锋芒,伺机再战,这样节奏才会重新掌控到我们手中。”
几个军侯闻言,都是若有所思。而张郃和那文士则是眼睛大亮,看向张辽的眼充满了震惊之色。这真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说出的话?如此透彻的见识,比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都要强出许多!
“第二点,”张辽看着几个军侯:“作战之时,切不可贪功,要冷静下来衡量得失,河阳津一战,我等大败袁绍,此功足以震慑世人,当此之时,除了亲手捉拿袁绍,其他的任何多余功绩都不过是锦上添花,便是捉住了文丑与高干也是如此,何况要捉他二人也不容易,付出远大于回报!在本都尉眼里,活捉他二人的功劳还不如兄弟们的命重要,如今为了抓他二人而损失兄弟,着实不值。”
几个军侯都是情一震,犹如醍醐灌顶,几乎同时向张辽抱拳:“多谢都尉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