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氏淡淡道:“主人知道各位的难处,所以派某前来,助你等一臂之力。各位可都是文和县一带阴间的佼佼者,不至于一个晚上,就打起退堂鼓了吧?”
它话音刚落,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
“这才一个晚上,你这作祟的幕后之鬼便忍不住跳出来了吗?大大王,真是太高估你们了。”
又是一阵夜雾由远而近。
雾气中,那一道道独脚牛头的巨影,此起彼伏,向城北弹跳而来。
为首的正是六丈耗头,眸如血月,凶神恶煞,浑身上下弥漫着浓郁的阴气。
一个白昼的休养,远不足以让它的伤势完全恢复。
可昨夜的那场血战,屡屡险中求生,已然让它捕捉到一丝突破当下瓶颈的契机。
它并无太多的惊讶,只觉理所当然,毕竟“于死境之中寻求突破之机”乃是法师的暗示。
对于法师的一切,它早已深信无疑。
感受到从耗头身上所散发出更胜昨晚的阴气,白骨童子、无面烛女、无颔鬼、暴鬼等闹事鬼怪,皆是微微变色。
防风氏冷哼一声。
“所谓先天阴怪,也不过如此。诸位休慌,且看某弹琴为尔等助兴。”
防风氏伸出鬼爪,绕转向背后,竟从黑袍中抽出一截断骨。
骨如琴,筋如弦。
在防风氏的弹拨下,发出犹如暴雨疾雷般的音律。
白骨童子、无面烛女、无颔鬼、暴鬼等阴怪无不气势大振,阴气翻腾,带领其余诸鬼,围攻向众虚耗。
耗头以一敌五,独战白骨童子、无面烛女、无颔鬼、希恶鬼与暴鬼。
高达六丈的宝塔般身躯,在众鬼怪里宛如巨灵之神,左爪穿梭于阴气之中,大开大合,飞沙走石,右手则不断飞出铜钱,或是化作威力不凡的阴宝,或是借助买命财术不断瞬移,又或者以钱续命。
面对五头实力同样接近县主的阴怪,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耗头斗得游刃有余,可其余虚耗却没有它这等实力,并且总共也就三十多头,面对上百鬼怪的围攻,转眼间已落入下风。
城北的夜色下,肉眼凡胎无法看清的另一界中。
同样身高五六丈的防风氏之鬼,弹着骨琴,跳着怪舞。
琴声越来越疾,众鬼怪的气势也越来越凶猛,不消时便已将虚耗们围困于墙垣一角。
就连耗头也越战越吃力,渐渐落于下风。
明月高悬,风从月中来。
四周的树叶与杂草扭动摇曳,哗哗作响。
啪!
泥土翻起。
一根根枝条以及根须,从泥土中迸发而出。
宛如一条条粗壮的手臂,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缠绕上文和县中的鬼怪。
须臾间,众鬼怪如遭枷锁桎梏,钉立当场,动弹不得。
虚耗们眼疾手快,见到原本压着自己打的对手突然被定住,无不怒吼着扑杀上去。
“啊!”
“不要!”
“饶命啊!”
众鬼怪纷纷求饶,可虚耗们早已杀红了眼,利爪之下毫不留情。
啪啪啪啪啪……不断有鬼怪死于虚耗爪下,魂飞魄散,消融于天地之间。
转眼间,形势已然发生转变。
防风氏的神色却依然平静,显然这一切早在它预料之中。
它盯着地上钻出的根须,阴冷的眸中闪过幽光,口中念念有词。
它背后卷起一阵疾风,黑袍哗哗作响,却是某种类似占风知赦的鬼术手段。
须臾间,它已然卜算出来。
“原来如此,昨夜坏了我辈好事的,乃是县外村口的一株千年老槐树。赤帜童子何在,即刻前往村口,烧了那槐树!”
“桀桀……遵命!”
一直隐于墙角的赭袍童子跳了出来。
他嘿嘿冷笑,满脸凶恶,拎起了赤红旍旗,向县外飘去。
周身笼罩在一团烈火中,此火上可燃天雨,下能焚江湖,成于阴间磷火河畔,世俗之水无法扑灭。
原本想要拦截住他的槐树根枝,纷纷退避,显然不敢沾上这诡异的阴火。
而本以为强援出现正暗自窃喜的耗头,脸色再度沉了下来。
相反,围攻向它的白骨童子等五个阴怪,皆是面露喜色,挑衅讥讽,恶语连连。
从夜风中,突然响起一阵忽高忽低、似男似女的声音。
“卜算得不错。可惜……还是错了。”
一道青色的人影,鬼魅般出现在赤帜童子身侧。
“我得大圣点化,如今早已不再是那怕雷怕火又躲不了的老槐树了。”
宽大的斗笠下,那张与人类截然不同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感触,随后张嘴,对着赤帜童子的耳蜗,发出一声长鸣。
“吼!”
赤帜童子如遭雷击,身形狂颤,横飞出去。
马面男子毫不停留,化作流光,出现在目瞪口呆的防风氏身侧,宛如世俗武人的一拳轰向骨琴。
啪!
骨碎弦断。
防风氏口吐白血,连连倒退,满脸难以置信。
宽阔的斗笠下,那双人类所没有的巨眸里闪着寒光,而后转向另一边的六丈虚耗。
“行者莫慌。某奉大圣之命,前来相助。”
‘嗯?这人的面貌怎么像一匹马儿?’
耗头看着从斗笠阴影中暴露出的面孔,怔了怔,翻卷的嘴唇张大,随后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马面老弟来得好及时,正好来帮我辈清场收尾。”
“哦?你这牛头倒是古怪,你怎知道就一定比我年纪大?”
“呵呵,那还用问,我辈乃是先天阴怪。”
“哦?可某也活了近千年了。”
“这……这又如何!”
“还有,某也不是来帮你收尾的,而是来救牛头小弟你的。”
“嘶,你这马面……罢了,等收拾完这帮魑魅魍魉,再来和你理论!”
“哦?也好啊。”
“牛头”与“马面”不再斗嘴,一左一右,掠向剩余的文和县叛鬼贼怪!